次日清晨，陳淨乘車抵達省城。他沒有讓荊州的司機直接送他去省委大院，而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街口下了車，獨自一人，拎著一個簡單的公文包，步行前往那座象征著北湖省權力中樞的宏偉建築。
這是一種姿態，低調，務實，不張揚。
省委書記辦公室裡，新任書記周海東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北湖省地圖前，眉頭緊鎖。他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身上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鐵血氣息。
當秘書敲門領著陳淨進來時，周海東轉過身，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著這個比他想象中還要年輕許多的市委書記。
“陳淨同誌，來了？坐。”周海東指了指對麵的沙發，沒有多餘的客套。
“周書記。”陳淨微微頷首，從容坐下。
“我看了你的履曆，”周海東開門見山，“從一個貧困村的村長，到湖洪縣的縣長、書記，再到荊州市長、書記，你隻用了不到六年時間。坐火箭也沒你這麼快的。說實話，要不是這次的事情，我都會懷疑你是不是走了什麼旁門左道。”
陳淨平靜地回答：“我的每一步，都經得起組織和曆史的檢驗。快，是因為腳下的路不平，想讓它早點變平坦，就隻能走快一點。”
“說得好！”周海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路不平，就要有人去把它鏟平！李雲亭和張承誌留下的這個攤子，就是一條坑坑窪窪的爛路。你對修複這條路，有什麼想法？”
這是一個考驗。
陳淨略作思索，沉聲說道：“周書記，我認為當前北湖省的問題，表象是腐敗，根子在思想。要修複，需雙管齊下。其一，是‘刮骨療毒’，對李、張二人留下的腐敗網絡，必須一查到底，絕不姑息，以此重塑官場風氣，震懾宵小。其二，是‘固本培元’，要儘快穩定乾部隊伍，明確發展方向，把大家的心思從權鬥和站隊，拉回到乾事創業的正軌上來。北湖省九省通衢，底子不差，缺的是一股精氣神。隻要人心齊了，風氣正了，發展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的話不長，卻字字珠璣，既有霹靂手段，又有菩薩心腸，完美契合了周海東的執政思路。
周海東凝視著陳淨，許久，才緩緩點頭：“刮骨療毒，固本培元……說得好。看來，讓你來主刀這第一刀，是選對人了。”他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後，拿起一份文件，“組織上研究決定，擬任命你為北湖省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繼續兼任荊州市委書記。你手裡的案子，由你親手了結，後續全省的政法隊伍整頓工作，也由你來牽頭。有沒有信心？”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一步登天！
這幾乎是省級層麵最核心、最要害的職務之一！陳淨心中波瀾微起，但麵上依舊沉穩。他站起身，微微躬身：“感謝組織的信任，我必將竭儘全力，不辱使命！”
從省委大院出來，已是中午。陳淨沒有急著慶祝自己的晉升，而是先去商場，精心挑選了幾樣禮物：一套頂級的文房四寶，送給未來的嶽母；兩瓶陳年茅台，給可能在場的男性長輩；最重要的一份，是一尊用大同村出產的最頂級雪花石雕刻而成的“鬆鶴延年”擺件，晶瑩剔透，巧奪天工。
這禮物，既顯品味，又含深意，更展示了他的根基與成就。
傍晚，胡知之開著車來接他，臉上寫滿了緊張：“我媽，還有我一個在省軍區當參謀的叔叔今晚都在。你……你彆怕，他們就是看看你。”
陳淨笑著捏了捏她的手，安撫道：“醜女婿總要見嶽父母，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胡家的住所位於省委機關大院深處，是一棟雅致的二層小樓，門口沒有豪車，院裡種著蘭花，處處透著書香與底蘊。
開門的是一位氣質溫婉的中年婦人，保養得極好，眉眼間與胡知之有幾分相似，正是她的母親李淑雅。
“阿姨您好，我是陳淨。”陳淨禮貌地問好，遞上禮物。
“快進來吧，就等你了。”李淑雅的笑容很和煦，但目光卻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陳淨。
客廳裡，一位穿著便裝卻身姿挺拔如鬆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他目光銳利，不怒自威，正是胡知之的叔叔，胡衛國。
簡單的寒暄過後，四人落座吃飯。飯桌上的氣氛，看似家常，實則暗流湧動。
“小陳，聽知之說，你是從山村裡考出來的大學生，不容易啊。”李淑雅夾了一筷子菜給陳淨，看似隨意地問道。
“是的阿姨，是國家的培養和父母的辛勞，才讓我有機會走出大山。”陳淨的回答誠懇而謙遜。
“現在身居高位，還能記得根本，這很好。”李淑雅點了點頭。
一旁的胡衛國則放下了筷子，沉聲問道：“陳淨同誌，我聽說了你在荊州的事。雷霆手段，魄力驚人。但我要問你一句，你的野心是什麼？你和我家知之在一起，看中的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尖銳而直接。
胡知之的臉都白了，剛想開口解圍，卻被陳淨用眼神製止了。
陳淨放下碗筷，正視著胡衛國銳利的目光，語氣平靜卻無比堅定：“報告胡叔叔。第一，在其位謀其政，我的野心，就是讓治下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讓國家的政策能落到實處，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信仰。第二，我和知之在一起，是因為我愛她。我愛她的善良、純粹和理想。至於她的家庭背景，對我而言，是錦上添花，但絕不是我愛她的前提。如果我需要靠女人才能往上走，那我陳淨，寧願一輩子待在大同村！”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目光清澈坦蕩，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
整個餐廳都安靜了下來。
胡衛國盯著他看了足足十幾秒，那股逼人的氣勢才緩緩收斂，他重新拿起筷子，吐出兩個字：“吃飯。”
李淑雅的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真正的、欣慰的笑意。
這一關，陳淨知道，他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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