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京城。
一間逼仄的審查室裡,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頭頂的節能燈管投下毫無溫度的慘白光線,照在陳淨布滿血絲的雙眼上,也照出他臉上深刻的疲憊與不甘。
四十八歲,官至正廳,對於一個毫無背景、從山溝裡一步步爬上來的草根而言,這本該是人生最輝煌的篇章。
然而此刻,他卻成了階下囚。
罪名是“經濟問題”。
一個笑話。陳淨心中慘笑,他這一輩子,乾淨得就像自己的名字,沒貪過一分,沒拿過一厘。可是在這場名為權力的遊戲中,乾淨,就是原罪。你的政敵不需要你真的有罪,他們隻需要一個讓你從棋盤上消失的理由。
“陳淨,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桌子對麵,那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指節叩擊著桌麵,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聲響。他的語氣冰冷,眼神裡卻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快意。
“交代你和‘老領導’的關係,交代你們的利益輸送鏈條,爭取寬大處理。”
老領導……
陳淨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站錯了隊,跟錯了人。從二十四年前,他做出那個選擇開始,就注定了今天的結局。
一步錯,步步錯。
如果……如果能重來一次……
悔恨與絕望像潮水般淹沒了他的意識,眼前的慘白燈光開始扭曲、旋轉,最終,一切歸於無邊的黑暗。
……
“淨娃子!你個懶骨頭,日頭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
一聲粗糲又熟悉的叫喊像一道驚雷,在陳淨的耳邊轟然炸響!
他猛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審查室的四麵白牆,而是一片用舊報紙裱糊過的土坯牆屋頂,報紙早已泛黃,邊角微微卷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柴火、泥土和陳舊木料混合的獨特氣息,嗆人,卻又讓他無比心安。
他僵硬地轉動脖子,視線中出現了一張刻在靈魂深處的臉。
是他的母親。
母親的頭發還那麼烏黑,臉上操勞的皺紋也遠沒有二十多年後那般溝壑縱橫。她正叉著腰,一臉嗔怪地瞪著自己。
陳淨的目光越過母親,死死地盯在了牆上掛著的一本老式掛曆上。
紅色的印刷字體,刺眼得讓他幾乎流下淚來。
——2001年,6月。
轟!
陳淨的腦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一片空白,隨即又被無法抑製的狂喜所填滿。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