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整個湖洪縣的街頭巷尾，仿佛都在一夜之間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聽說了嗎？西門市場那幫收保護費的，昨天夜裡全被陳局長一鍋端了！”
“何止啊！我二舅家的表哥就在那賭場裡當荷官，說特警跟神兵天降一樣，那王疤瘌連個屁都沒敢放，當場就尿了褲子！”
“活該！這下好了，以後去西門市場買菜，再也不用看那幫孫子的臉色了！”
縣電視台的早間新聞、縣政府的官方網站、甚至街邊報刊亭裡最顯眼的頭版頭條，都在用激動的筆調報道著“淨城行動”的雷霆首戰。陳淨的名字，和那張他站在指揮車旁、神情冷峻的側臉照片，成了全縣百姓安全感的代名詞。
縣委書記辦公室裡，茶香依舊。
“漂亮！打得非常漂亮！”縣委書記將一份刊登著行動報道的報紙拍在桌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讚賞，“陳淨同誌，你這一仗，不僅打出了公安局的威風，更打出了我們縣委縣政府整頓吏治、掃黑除惡的決心！民心，一下子就凝聚起來了！”
“這都是在書記您的領導和支持下取得的成果。”陳淨依舊沉穩謙遜，“沒有您的授權，我們寸步難行。”
“嗬嗬，你啊。”書記笑著指了指他，“功勞就是功勞，不用藏著掖著。不過……”他話鋒一轉，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王疤瘌這條地頭蛇，能在西門市場盤踞這麼多年，背後要是沒個‘養蛇人’，我是不信的。”
陳淨的眼神一凝，他知道，真正的話題來了。
“書記說的是。根據我們連夜的突擊審訊，王疤瘌已經初步交代了一些問題。”陳淨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簡報，遞了過去，“他和他賭場的資金流水，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書記接過簡報，隻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瞳孔便微微一縮。
“輝煌集團，黃四海？”
這個名字在湖洪縣，甚至在整個荊州市，都非同一般。黃四海，本地最大的民營企業家，涉足地產、礦業、物流等多個領域，更是一位頭頂無數光環的“慈善家”和“政協委員”。
在公眾眼中，他是一個白手起家、樂善好施的成功典範。
“是他。”陳淨的聲音平靜但有力，“王疤瘌隻是他擺在台麵上的黑手套，負責幫他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賭場的一部分收益，也定期流向了輝煌集團的賬戶，通過一係列複雜的財務操作被洗白。”
書記的臉色沉了下來，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辦公室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他很清楚，動黃四海，和動李衛東、王疤瘌，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黃四海的商業帝國根深蒂固，人脈關係網遍布市裡甚至省裡，牽一發而動全身。
“有切實的證據嗎？”半晌，書記沉聲問道。
“隻有王疤瘌的口供，和一些模糊的賬目指向。想憑這些扳倒他，還遠遠不夠。”陳淨如實回答，“他很狡猾，所有核心的證據鏈，都被他掐斷了。”
“我明白了。”書記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斷，“這件事，你放手去查！不管牽扯到誰，一查到底！我給你兜底！”
有了這句承諾，陳淨的心徹底定了下來。
從縣委出來，他沒有回公安局，而是直接去了審訊室。
昏暗的燈光下，曾經不可一世的王疤瘌，此刻像一條斷了脊梁的狗，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黃四海的事，你隻說了一半。”陳淨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洞穿人心的壓力。
“我……我知道的都說了……”王疤瘌眼神躲閃。
“是嗎？”陳淨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推到王疤瘌麵前。照片上，是一個清秀的女孩，正在大學的校門口笑靨如花。“你女兒，王倩，在省城師範大學讀大三，成績很好。黃四海每年都以‘輝煌助學金’的名義，資助她全部的學費和生活費，對嗎？”
王疤瘌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你……你怎麼會……”
“黃四海不是在資助她，而是在控製你。”陳淨的聲音陡然變冷，“他用你女兒的前途當成拴在你脖子上的鏈子，讓你心甘情願為他賣命。你以為你進去，他會保你女兒一世無憂？彆天真了。你倒了，你女兒這顆唯一的棋子，對他來說就失去了價值。你猜，一個無權無勢又被你仇家盯上的漂亮女孩，在省城會是什麼下場？”
這番話，如同最鋒利的尖刀，一刀刀紮在王疤瘌作為父親最柔軟的心上。他的心理防線，在對女兒的恐懼和擔憂中，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全都說！”他嚎啕大哭起來，“黃四海在城東的‘輝煌山莊’裡，有一個秘密的地下保險庫，他所有的黑賬、合同、還有這些年賄賂官員的證據，全都藏在那裡麵！”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陳淨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輝煌山莊，那可是黃四海的私人堡壘，安保級彆堪比金庫，想從那裡拿到東西，難如登天。
看來，又需要周盛這位“盟友”出馬了。
當晚，處理完一天的公務，陳淨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才得空看了一眼手機。
屏幕上，是胡知之中午發來的那條短信。
他笑了笑，撥通了她的電話。
“大英雄，終於忙完了？”電話那頭傳來胡知之帶著笑意的聲音。
“哪有什麼英雄，不過是儘本分而已。”陳淨的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倒是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呀，在幫我爸整理一些慈善晚會的資料。說起來也巧，這次晚會最大的讚助商，就是你們荊州市的一個大企業家，好像叫……黃四海？聽說他在我們省裡能量很大，為人風評也很好。”
聽到這個名字，陳淨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
他看著窗外湖洪縣的萬家燈火，心中卻是一片冰冷。
一條看不見的線，從這個偏遠的小縣城，一路延伸到了省城的核心圈。他知道，他要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地方的土皇帝，而是一張盤根錯節、深不見底的巨網。
“淨城行動”，真正的硬仗，現在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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