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一間裝潢古樸典雅的辦公室裡。
省建設廳廳長羅啟盛，正捏著一支昂貴的鋼筆，在一份文件上緩緩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動作沉穩，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但辦公室裡壓抑的氣氛，卻讓站在他對麵的吳彪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麼說，你不僅沒辦成事，還把一個致命的把柄，親手送到了對方手上？”羅啟盛放下筆，終於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吳彪。
這平靜的目光，卻比任何雷霆震怒都讓吳彪感到恐懼。
“羅……羅廳，我錯了！我沒想到那小子那麼陰，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吳彪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羅啟盛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手指在紅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仿佛敲在吳彪的心臟上。
“不按常理出牌？不，他恰恰是太懂規矩了。”羅啟盛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知道那份錄音直接捅上去，最多隻能辦掉你，牽扯不到我。但握在他手裡，就成了一張隨時可以引爆的牌。他這是在告訴我，他有掀桌子的能力，但暫時不想掀。他在等我出牌。”
“那……那我們怎麼辦？”吳彪顫聲問道。
“一個毛頭小子，就算有點手段，終究還是太嫩了。”羅啟盛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想立新規矩，我就用舊規矩壓死他。他不是要公開透明嗎？我就給他一個徹徹底底的‘公開’。”
他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給我接省工程質量監督總站……我是羅啟盛。對，立刻組織一個最高規格的專家督導組，明天就出發，去荊州市湖洪縣。名義嘛，就是鑒於洪湖大橋發生過重大安全事故，社會影響惡劣，省廳高度重視，為確保新建大橋萬無一失，將對項目招投標及後續建設進行‘全過程特彆督導’。”
掛掉電話，羅啟盛看著麵如死灰的吳彪，淡淡地說道：“你回去吧。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他心裡清楚，陳淨想用一份錄音來威懾他，逼他收手。但這恰恰暴露了陳淨的軟肋——他還不夠強，隻能用這種方式自保。既然如此，那就用陽謀，用來自上級的、冠冕堂皇的行政壓力，將他徹底碾碎！
湖洪縣，新洪湖大橋項目公開招標評審會現場。
縣政府的大禮堂裡座無虛席。前排是來自省內外的十幾家競標公司代表，中間是陣容豪華的專家評審團，後排和兩側，則坐滿了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和市民代表。
這是湖洪縣有史以來最透明的一次政府項目招標。
海天建築公司的總工程師鄭方，此刻正站在台上，用微微顫抖但充滿激情的聲音，闡述著他們的設計方案。
“……我們設計的‘雙曲拱梁結構’，在保證承載力達到國標150的同時，可以比傳統方案節省近8的建材。最關鍵的是，我們在所有關鍵節點都預留了永久性的傳感器監測點，可以實現大橋健康狀況的實時監控和預警！我們保證，用最合理的造價，建一座讓湖洪人民放心一百年的橋！”
方案闡述完畢，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無論是專家還是市民代表，都為這個充滿技術含量和責任心的方案而折服。
陳淨坐在評委席的正中央，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場麵——讓專業回歸專業，讓良心主導市場。
然而，就在主持人準備宣布進入下一環節時，禮堂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群身穿製服、表情嚴肅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國字臉，不苟言笑。他徑直走到主席台前，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對著話筒，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道：
“我們是省建設廳派出的特彆督導組。接上級指示，因洪湖大橋項目事關重大，為確保招標過程的絕對嚴謹公正，本次招標評審暫停。所有競標公司的文件資料，將由我們督導組封存，帶回省城，進行為期半個月的‘技術複審’！”
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所有人都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這哪裡是“督導”，這分明是直接“接管”！把文件帶回省城複審，這其中的操作空間可就太大了。一個原本公開透明的招標，眼看就要重新回到暗箱操作的老路上去。
鄭方和海天建築的員工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最好的方案，終究還是敵不過來自上層的權力乾預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陳淨身上。
隻見陳淨緩緩站起身，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帶著一絲禮貌的微笑。
他走到督導組組長麵前，伸出手：“歡迎省廳的同誌下來指導工作，辛苦了。我代表湖洪縣委縣政府，對省廳領導的重視表示衷心的感謝。”
這番客套話，讓那位組長緊繃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緊接著，陳淨話鋒一轉，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禮堂：“省廳領導考慮得如此周到，我們地方上更要全力配合。隻是，文件封存帶走，再等半個月，恐怕會耽誤大橋的重建進度，也辜負了全縣人民的殷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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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的媒體鏡頭和市民代表，朗聲說道：
“所以我有一個提議。既然督導組的專家們已經不辭辛勞地來到了現場，不如，我們就將‘複審’改在‘現場督導’。今天，就在這裡，當著所有媒體和市民代表的麵，由省廳的專家們，對所有競標方案，進行公開、透明的複審指導！”
“這樣一來，既體現了省廳的監督權威，又不耽誤項目的進度，更能向全社會展示我們政府工作公開透明的決心。組長，您看如何？”
陳淨的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他將了對方一軍，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你不是要“督導”嗎？可以。
你不是要“複審”嗎？歡迎。
但前提是，一切都必須在陽光下，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
督導組組長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奉羅廳長的命令，是來攪局、來施壓的，是準備把水攪渾，把事情拖黃。可陳淨這手“請君入甕”，直接拆掉了他所有的暗箱操作空間。
當著這麼多媒體和市民的麵，如果他拒絕“現場公開複審”，那不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是來搞小動作的嗎？這個黑鍋，他可背不起！
一時間，這位來自省城的領導，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境。整個禮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他的回答。
陳淨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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