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的空氣有些沉悶，冰冷的日光燈管在地麵投下長長的人影。
馬東的腳步沒有停，但放慢了許多。他的目光像鷹一樣鎖在陳淨身上，帶著審視與探究。
跟在陳淨身後的縣長和幾位乾部，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完全不明白，書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更不明白他哪來的底氣，敢在一位全國聞名的科技巨頭麵前誇下如此海口。
陳淨的表情依舊平靜，他與馬東並肩而行，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
“馬總，騰雲現在麵臨的最大挑戰，不是用戶增長，也不是技術研發，而是成本。一種看不見，卻在以幾何級數增長的物理成本。”
馬東的眉毛微微一挑。陳淨一開口，就戳中了他最近幾次數百人高管會議上，反複強調卻又無可奈何的痛點。
“您公司的服務器，絕大部分都托管在深市、滬市這些一線城市的idc機房裡。”陳淨繼續道，完全無視周圍人驚愕的目光，“這裡的電價是多少？每度電接近一塊錢。而且隨著城市發展，用電缺口會越來越大，電價隻會越來越貴。”
“更重要的是散熱。深市是亞熱帶氣候，一年有大半時間需要高強度開啟空調係統為服務器降溫。電費、空調維護費、機房租金……這些構成了您公司運營成本中，一個正在失控的黑洞。”
走到一半，馬東的腳步已經徹底停了下來。他身邊的助理和保鏢也隨之停下，整個地下車庫裡，隻剩下陳淨不疾不徐的聲音。
“有人可能會說，這是所有互聯網公司都必須承受的代價。但我認為，誰能率先擺脫這個‘代價’，誰就能在未來的競爭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成本優勢。”
陳淨的目光灼灼，直視馬東的眼睛。
“馬總，您一定聽說過‘雲計算’這個概念。在未來，數據就是石油，算力就是引擎。承載這一切的，將不再是零散的機房，而是規模化、集約化的超大型數據中心。而決定這些數據中心成敗的關鍵，隻有兩個字——能源。”
“雲計算”、“超大型數據中心”、“數據就是石油”……
這些在2002年還如同天方夜譚般的詞彙，從一個內陸貧困縣的縣委書記口中說出，帶給馬東的震撼，無異於一場十級地震！
他不是沒想過這些，但他思考的，是三五年後的戰略。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仿佛已經站在十年後的未來，俯瞰著今天的棋局。
“而我們湖洪縣，有什麼？”陳淨的嘴角，終於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們有水。長江支流穿境而過，我們境內有一座裝機容量巨大的水電站。我們的電，不僅穩定，而且便宜，可以給到您一個無法拒絕的‘長協價’，可能隻有深市電價的一半，甚至更低。”
“我們有適宜的氣候。湖洪縣地處山區，年平均氣溫比深市低十度以上。這意味著您的數據中心在大部分時間裡，可以通過自然風進行冷卻，光是製冷成本，就能節約一個天文數字。”
“我們有土地，有政策。我們可以為您專門劃撥一塊土地，提供全華夏最好的稅收優惠。我們需要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投資，而是一個戰略級的合作夥伴。”
三分鐘時間，悄然而過。
陳淨說完最後一個字，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馬東，等待他的判決。
整個場麵，安靜得落針可聞。
縣長和小張等人，早已被陳淨這番石破天驚的言論，震得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他們從未想過，招商引資，竟然還可以這樣談！
良久。
馬東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他臉上的審視和懷疑，已經徹底被一種混雜著驚異、欣賞和興奮的複雜神情所取代。
他沒有再問陳淨為什麼會懂這些。對於一個頂級的企業家而言，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他猛地伸出手。
“陳書記，你贏了。”馬東的手，有力地握住了陳淨的手，“我的車裡，沒有十分鐘。但我的辦公室，明天上午，有一個小時，為你和你的團隊預留。”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一個小時不夠。我希望明天上午，我的首席技術官、首席財務官，能和我們一起，聽一聽您關於‘湖洪縣騰雲未來數據中心’的詳細規劃。”
這句話，已經不是簡單的邀請，而是實質性的合作意向！
陳淨身後的縣長，腿一軟，差點沒站穩，幸好被小張及時扶住。
他們看著與馬東並肩走向專車，談笑風生的陳淨，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這位年輕的書記，他要的，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投資。
他要的，是把整個湖洪縣的未來，與一個即將崛起的互聯網帝國的未來，死死地捆綁在一起！
這哪裡是猛龍過江？
這分明是，潛龍出淵，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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