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整個湖洪縣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高速運轉的工地。
陳淨的“總指揮第一號令”如同一道軍令,將這個貧困縣沉睡已久的官僚係統徹底激活,甚至可以說是強行“超頻”了。
縣長劉建國一夜沒睡,眼球布滿血絲,正帶著交通局和城建局的人,拿著高壓水槍親自在規劃好的“考察路線”上衝刷路麵。他知道,陳淨把後勤這個總管家的位置交給他,既是信任,也是把他的身家性命綁在了項目上。路麵上多一塊石頭,都可能成為壓垮他的稻草。
常務副縣長王凱更慘,他直接把鋪蓋搬到了試點廠房的工地上。他的任務是在72小時內完成廠房改造,這在平時看來是天方夜譚。此刻,他正對著幾十個工頭聲嘶力竭地嘶吼,分配任務,調度水泥、鋼材,整個人像是被點燃的炮仗。
全縣的乾部,無論之前是庸碌的、摸魚的,還是有想法的,此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擰成了一股繩,投入到這場名為“決戰雲穀”的戰役中。
因為所有人都看清了陳淨的態度——這不是一次普通的招商引資,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然而,戰爭中,總有不和諧的音符。
下午,陳淨沒有打任何招呼,隻帶著秘書小張,悄然來到了作為“決戰工地”核心的廢棄廠房。
離得老遠,就沒聽到機器的轟鳴,隻看到一群工人三三兩兩地蹲在牆角抽煙,本該熱火朝天的工地,顯得無精打采。
陳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王凱看到陳淨的車,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臉上全是汗,語氣又急又怒:“書記,您來了!這個……這個施工隊不給力啊!”
“怎麼回事?”陳淨的聲音很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負責施工的‘炮頭’胡三,說……說我們給的工期太緊,原來的預算不夠,要加錢。材料也說沒到位,工人們不願意乾白工。”王凱擦著汗,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炮頭”胡三,湖洪縣建築行業的“地頭蛇”,靠著一股子蠻橫和盤根錯節的關係,壟斷了縣裡大半的工程。此人做事向來是拖拖拉拉,雁過拔毛,所有人都得讓他三分。
顯然,他把這次的“緊急任務”也當成了敲竹杠的好機會。他篤定縣裡離不開他,想趁機大撈一筆。
陳淨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這是立威的最好時機。他不僅要建好廠房,更要借此機會,斬斷湖洪縣這顆根深蒂固的毒瘤。
“胡三在哪?”
“就在……就在辦公室裡喝茶呢。”
陳淨一言不發,徑直走向那間臨時搭建的辦公室。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茶煙味撲麵而來。一個滿臉橫肉、脖子上戴著金鏈子的光頭胖子,正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吞雲吐霧。他看到陳淨進來,連屁股都沒抬,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喲,是陳書記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胡三的語氣帶著一絲戲謔,“這工地灰大,可彆臟了您的皮鞋。”
陳淨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目光掃過桌上的名貴香煙和茶葉,淡淡地問道:“胡老板,我聽說,工程進度有點慢?”
“哎,陳書記,您是不知道啊。”胡三開始了他的表演,一臉的為難,“不是我胡三不儘力,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給的這點時間,還有這點錢,神仙也乾不完啊。材料運不上來,工人們也要養家糊口……”
他話還沒說完,陳淨突然打斷了他。
“昨天下午四點,縣財政的款子已經打到了你的公司賬戶,一分不少。按合同,你應該在六小時內組織材料進場。”陳淨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我問你,錢呢?”
胡三的臉色微微一變。
陳淨上前一步,逼視著他:“縣運輸公司的車隊從昨天下午五點就待命到現在,隻要你一個電話,兩個小時內所有主材都能運到。我問你,電話為什麼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