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江畔,夜風習習。
陳淨脫下了象征著權力的西裝外套,隻穿著一件白襯衫,和胡知之並肩走在燈火璀璨的沿江步道上。這難得的閒暇,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片刻的放鬆。
“陳大市長,日理萬機,還能有空陪我這個小研究員散步,真是榮幸之至啊。”胡知之側過頭,美眸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調侃著他。
陳淨聞言失笑,搖了搖頭:“你就彆取笑我了。我現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一步都不能踏錯。”
他沒有隱瞞自己麵臨的壓力。在胡知之麵前,他可以卸下大部分的偽裝。
“我看了新聞,也聽我家裡人提了一句。”胡知之的語氣認真了起來,“他們說,荊州這盤棋,你接手得急,也接手得險。趙立新雖然倒了,但他經營多年,留下的關係網和爛攤子,夠你喝一壺的。”
“哦?”陳淨眉毛一挑,饒有興致地問,“那以胡研究員的專業眼光來看,我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燒得怎麼樣?”
他指的是白天在市政府會議上,敲打住建局長老楊,限期重啟棚戶區改造項目的事。
胡知之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著他,江風吹起她的長發,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從策略上說,很高明。”她認真分析道,“你選擇了一個民生項目作為突破口,占據了道義的製高點,誰也不能反對。你逼迫趙立新的舊部去解決他留下的難題,等於是讓他的人替你清理障礙,辦好了是你的政績,辦不好,你正好有理由換人,一舉多得。”
陳淨讚許地點了點頭,胡知之的政治嗅覺遠超同齡人,不愧是出身於那樣的家庭。
“但是,”胡知之話鋒一轉,眼神裡多了一絲擔憂,“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項目為什麼會拖延兩年之久?僅僅是因為官僚作風和效率低下嗎?一個牽扯幾千戶居民、涉及數億資金的項目,背後往往水很深。你這把火,有可能燒到的不隻是枯枝爛葉,甚至可能引爆一個火藥桶。”
一語中的!
陳淨心中一凜。他當然知道這背後水深,前世這個項目就曾爆出過不大不小的貪腐案。但他沒想到,胡知之僅憑公開信息,就能看得如此透徹。
他握住她微涼的手,輕聲道:“放心,我有分寸。再深的潭,我也要把它攪個天翻地覆,看看底下到底藏著什麼妖魔鬼怪。”
他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氣。胡知之看著他深邃的眼眸,心中那份悸動越發清晰。這個男人,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魄力,讓她著迷,也讓她心安。
……
第二天,距離陳淨給出的一周時限,僅僅過去了一天。
市住建局局長老楊,就抱著一摞厚厚的材料,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了陳淨的辦公室門口。
“陳市長,您要的重啟方案,我們局裡連夜加班,已經……已經拿出來了。”老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和緊張。
“哦?效率很高嘛。”陳淨放下手中的文件,示意他進來。
老楊連忙將方案呈上,一邊擦汗一邊解釋:“市長的指示,我們不敢怠慢。方案主要分三步走,第一是重新進行拆遷戶的資格認定和補償標準核算,第二是進行項目招標,第三是……”
陳淨沒有聽他的長篇大論,而是直接翻開了方案的附件,那裡麵有項目的原始檔案和財務預算。
方案本身做得滴水不漏,看起來非常完美。但陳淨的目光,卻被財務預算裡一個пoдprдчnk(ntractor)的名字吸引了——荊州天和建設集團。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塵封的記憶!
天和建設!
前一世,趙立新倒台後數年,荊州乃至省裡爆出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建築領域腐敗窩案,核心人物之一,就是天和建設的老總,劉天和!此人手段極為高明,關係網深不可測,行事滴水不漏,當年省紀委查了他很久,才找到突破口。
而這個棚戶區改造項目,在上一世,正是劉天和在趙立新的幫助下,巧取豪奪,用劣質工程套取國家巨額補貼,賺得盆滿缽滿,也為他日後更瘋狂的斂財積累了第一桶金!
原來如此!
陳淨瞬間明白了。項目之所以停滯,根本不是什麼效率問題,而是趙立新和劉天和因為利益分配不均,暫時擱置了!他們把幾千戶百姓的安危,當成了彼此博弈的籌碼!
老楊此刻拿出的這份看似完美的方案,恐怕也隻是一個幌子,裡麵不知道埋了多少坑,目的就是為了讓項目重啟,好讓劉天和繼續從中漁利!
想通了這一切,陳淨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還在滔滔不絕、表功請賞的老楊,平靜地問道:
“楊局長,這份方案我看過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陳市長您請說!”老楊立刻躬下身子。
陳淨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天和建設集團”這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敲在老楊的心上。
“這個天和建設,在項目的前期勘探和評估階段,就已經深度介入了。我想知道,當初,是誰把他引薦給市政府的?”
老楊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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