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滬市返回荊州的專機上,陸遠一路無言,隻是透過舷窗,怔怔地看著下方飛速掠過的山川河流。
他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個小小的u盤。這裡麵,是林承誌院士那滿滿一箱手稿的全部掃描件——一個時代的悲壯求索,兩代人的薪火相傳。
當飛機降落在荊州機場,當他走下舷梯,看到停機坪上,荊州市委、市政府一眾主要領導,以及未來科學城項目組全體成員,整齊列隊,拉著“熱烈歡迎陸遠博士及‘芯創科技’團隊入駐荊州”的橫幅,在寒風中肅立等候時,這位驕傲的科學家,眼眶再一次紅了。
這不是下馬威,也不是形式主義。
這是陳淨向他,也向整個荊州官場宣告的一種姿態——從今天起,陸遠和他的事業,就是荊州的頭等大事。尊重他,就是尊重荊州的未來。
“歡迎回家,陸博士。”陳淨走在最前,與他用力握手。
一句“回家”,讓陸遠所有的情緒,瞬間找到了歸宿。
他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卻無比可靠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陳書記,我回來了。”
沒有過多的寒暄,迎接的車隊直接駛向市委大樓。一場決定荊州未來科技走向的最高規格會議,即將在陳淨的辦公室召開。
“同誌們,時間不等人。”陳淨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核心乾部,包括市長張偉,常務副市長,組織部長等人,“我從滬市請回了我們的‘臥龍’,現在,需要我們立刻為他搭建一個能夠呼風喚喚雨的舞台。”
他伸出三根手指,語氣斬釘截鐵。
“第一,成立‘麒麟計劃’專項工作組。由我親自擔任組長,常務副市長任副組長。工作組下設三個分隊:‘招賢隊’,由組織部牽頭,立刻按名單飛赴京城、鵬城等地,不惜一切代價,把陸博士的原班人馬給我請回來!林老先生已經為我們鋪好了路,我們必須拿出十二分的誠意!”
“‘基建隊’,由住建局和未來科學城管委會負責,立刻在科學城核心區選址,啟動最高規格的超淨實驗室建設,代號‘盤石工程’。圖紙,陸博士會提供;速度,我要你們創造奇跡!”
“‘後勤隊’,負責解決所有專家及家屬的住房、醫療、子女教育等一切後顧之憂。我要讓他們在荊州,心無旁騖!”
陳淨的部署雷厲風行,條理清晰,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魄力。在場的乾部們,無不感到一股熱血上湧。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書記,我同意重視人才,發展高科技產業。”市長張偉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但是,您在常委會上提議的,動用產業引導基金十個億,作為‘芯創科技’的啟動資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是第一筆,後續還會有更多?”
會議室的溫度,仿佛瞬間降了幾度。
所有人都知道,張偉和陳淨雖然明麵上合作,但暗地裡一直在角力。這十個億的巨額資金,無疑是張偉發難的最好借口。
“張市長說的沒錯,十億,隻是啟動資金。”陳淨毫不回避,直視著他。
“好一個啟動資金。”張偉的聲調高了一點,“陳書記,我不是不支持。但我們是政府,不是風險投資公司。十個億,能給全市多少中小學更換桌椅?能給多少鄉鎮修路架橋?能解決多少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問題?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民生工程。”
“現在,我們把這麼大一筆錢,投入到一個連林老先生自己都承認失敗率極高的項目裡,萬一……我是說萬一,打了水漂,我們怎麼對荊州四百萬人民交代?這個責任,誰來負?”
張偉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句句不離“民生”和“責任”,瞬間讓一些頭腦發熱的乾部冷靜了下來。
是啊,風險太大了。
陳淨看著張偉,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張市長問得好,這個責任,誰來負?”陳淨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我來負!”
他站起身,走到會議室的窗邊,指著窗外那片正在拔地而起的未來科學城工地。
“各位,我們站在這裡,看到的不能隻有腳下的路,更要看到地平線那邊的未來。修橋鋪路,解決就業,這是政府的本分,我們一分錢都不會少,隻會做得更多更好。但這,決定的是荊州的‘下限’。”
“而‘芯創科技’,這個‘麒麟計劃’,”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感染力,“決定的是我們荊州的‘上限’!決定了十年、二十年後,我們的子孫後代,是隻能在低端產業鏈裡掙辛苦錢,還是能站在科技之巔,去製定規則,去賺全世界的錢!”
“今天這十個億,是賭嗎?是!我就是在賭荊州的未來,賭我們中國必須要有自己的核心技術!這個賭局,我們不參與,就永遠是看客,永遠被人‘卡脖子’!”
“至於責任,我再說一遍,”陳淨轉過身,目光如電,“項目成功了,功勞是市委集體的,是在座每一位的。項目失敗了,所有的責任,我陳淨,一力承擔!我會在辭職報告上寫清楚,這是我的決策失誤,與各位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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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陳淨這番話給鎮住了!
以政治生命為賭注!這是何等的魄力與擔當!
張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沒想到陳淨會如此決絕,直接堵死了他所有後續的詰難。他想把這件事變成一個政治問題,陳淨卻直接把它上升到了一個城市命運和個人榮辱的高度。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陳淨的秘書匆匆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陳淨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抬起頭,對眾人說:“會議暫時到這裡。張市長,以及各位常委,請移步到常委會會議室,我們立刻就‘麒麟計劃’的資金議案,進行表決。”
說罷,他率先走出了會議室。
經過張偉身邊時,他腳步一頓,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張市長,格局,決定結局。希望在曆史性的決議麵前,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張偉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
一場決定荊州命運的內部風波,已然掀起。而陳淨剛剛收到的消息,則是另一場風暴的預警——
滬市,陸遠的前投資人馮瑞,在得知荊州市政府要“挖角”後,公開宣稱,陸遠團隊的核心技術專利,有“重大歸屬爭議”。
內憂外患,同時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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