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熱浪,閃爍的指示燈,還有空氣中那股獨有的、電子元件高負荷運轉時散發出的焦糊與臭氧混合的氣味。
這裡的一切,都與“真實”二字畫上了等號。
李雲亭的震撼隻持續了短短幾秒,他那鋼鐵般的意誌便迅速讓他恢複了冷靜。他不是來參觀的,他是來找破綻的。
他的目光沒有在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服務器上停留,而是直接轉向了他最信任的武器——技術專家吳工。
“老吳。”他隻叫了一聲。
吳工心領神會。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機櫃指示燈的光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台正在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他沒有客套,直接走向了那群正在激烈爭論的研究員。
陳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普通官員或許會被眼前的景象唬住,但吳工這種浸淫行業幾十年的老專家,任何一絲技術上的不協調,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場戲能否唱圓滿,關鍵就在接下來的問答。
“你們好,我是國家科學院的吳建國。”吳工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風扇的噪音,“我看你們的全息模型,能量溢出的模擬路徑非常規整,似乎是基於‘理想狀態’下的‘亥姆霍茲線圈’理論。但據我所知,‘祝融’實際采用的是‘複合磁場約束’技術,其在超高功率下的能量泄露,應該是混沌且無序的。你們為什麼會選擇簡化模型?”
這個問題,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向了整個模擬運算的核心邏輯。
如果對方答不上來,或者回答得模棱兩可,那麼整個場景的真實性將瞬間崩塌。
被問話的,正是陳淨安排的“影子”團隊負責人,一個代號“教授”的中年男人。他頭發花白,眼袋深重,穿著一件洗得發黃的白大褂,形象與人們心中對科學家的刻板印象完美契合。
“教授”聽到問題,像是被打斷了思路,煩躁地轉過頭,上下打量了吳工一眼,眼神裡充滿了技術人員特有的審視和一絲不耐煩。
“簡化模型?不,你沒看懂。”他的語氣有些衝,帶著一股長期熬夜的火氣,“我們不是在模擬‘泄露’,我們是在尋找‘約束失效的奇點’!常規的混沌模型數據量太大,根本無法在現有算力下完成有效回溯。我們現在用的,是‘逆向拓撲算法’,我們假設在崩潰前的0.01微秒,存在一個完美的、未被乾擾的‘終極磁場形態’,然後從這個‘果’,去反推導致它無法維持的那個‘因’!你看這條曲線,”他指著屏幕上一條幾乎看不見的、淹沒在海量數據中的綠色細線,“我們懷疑,問題就出在這裡,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高頻諧波共振’,它像一個幽靈,瞬間撕裂了整個約束場!”
“教授”越說越激動,抓起一支筆就在旁邊的白板上飛速寫下了一連串複雜的公式,嘴裡還念念有詞:“我們猜測,這種共振的觸發條件,可能與我們使用的某種新型超導材料在特定溫度下的‘相變臨界點’有關……”
吳工愣住了。
他完全被“教授”的這番理論給鎮住了。
“逆向拓撲算法”……“高頻諧波共振”……這些都是目前理論物理學界最前沿、甚至還存在巨大爭議的構想。他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地下的“秘密基地”裡,竟然有人在進行如此大膽和瘋狂的嘗試。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看著那串公式,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最後,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疑惑,更有遇到知音般的欣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們……你們簡直是一群瘋子!”吳工轉過頭,看著“教授”,語氣中再無一絲懷疑,隻剩下由衷的感慨。
“不瘋,怎麼能追上那些封鎖我們的人?”“教授”沙啞地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他,又轉身投入到與同伴的爭論中去。
這一番堪稱神級的臨場發揮,徹底擊碎了調查組最後的一絲疑慮。
李雲亭將一切看在眼裡,他沉默地走到那巨大的全息投影前,看著那個能量模型一次又一次地崩潰、爆炸、重演,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巨大不甘與執念。
他回頭,再次看向陳淨。
這個年輕人,此刻正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神情疲憊,眼神卻依舊明亮。他像一個犯了錯等待家長發落的孩子,但脊梁,卻挺得筆直。
李雲亭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動搖。
他見過的官員太多了。貪婪的,懦弱的,狡猾的,虛偽的……但他從未見過像陳淨這樣的。用一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去守護一份失敗的事業,去追尋一個虛無縹緲的答案。
這背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信念在支撐?
許久,李雲亭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們……有結果了嗎?”
陳淨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還沒有。我們可能走在一條錯誤的路上,也許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但……總得有人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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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總得有人去走……”李雲亭咀嚼著這句話,眼神愈發深邃。
他緩緩轉過身,對著身後已經完全被震撼的調查組成員,下達了命令:“今天的現場勘查,到此為止。所有人員,撤離。”
說完,他邁開腳步,率先向外走去。
在與陳淨擦肩而過時,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看他,隻是用一種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把機器關了。再先進的設備,也需要休息。人,更是。”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陳淨站在原地,直到調查組所有人的腳步聲都消失在門外,他才終於支撐不住,後背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
這一關,他賭贏了。
用一個精心構建的、充滿了悲壯色彩的“真相”,完美地掩蓋了那個真正需要被隱藏的、更大的秘密。
李雲亭這把最鋒利的刀,終究還是被他用“情懷”與“偏執”這塊最堅韌的盾,給擋了回去。
然而,坐上返回招待所的汽車後,李雲亭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始終揮不去一個微小的細節。
那些研究員,太專注了。
從他們進門到離開,十幾分鐘的時間裡,除了那個“教授”,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他們一眼。仿佛他們這些手握重權的調查組,還不如屏幕上的一行代碼來得重要。
這是頂級科學家的專注,還是頂級演員的紀律?
李雲亭睜開眼,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冰冷的弧度。
遊戲,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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