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淨的聲音，在死寂的機房裡，如同驚雷滾過。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精準地刺向李雲亭那張冰封的麵具。
“滿意嗎？”
這兩個字，是質問，是反擊，更是宣告。
李雲亭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他能感覺到，身後省委領導們投來的目光，已經從最初的審視，變成了蘊含著驚異、讚歎，甚至是一絲……同情的複雜眼神。
他，李雲亭，權傾一方，算無遺策，此刻卻成了一個天大笑話裡的背景板，一個被人同情的失敗者。
荒謬！恥辱！
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湧，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但他終究是李雲亭。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拂袖而去，或是惱羞成怒之時，一個詭異的、斷斷續續的掌聲，響了起來。
“啪……啪……啪……”
李雲亭在鼓掌。
他的臉上，那片刻的空白和僵硬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好。”他緩緩吐出一個字，然後邁開腳步，走過陳淨的身邊，仿佛陳淨隻是一尊雕塑。他走到主控台前，看著屏幕上那不斷重組的數據流，眼神裡流露出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欣賞和關切。
“非常好。”他轉過身，麵向省委副書記，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沉穩，甚至帶上了一絲欣慰，“我這次來荊州，就是要用最嚴苛的標準，最大的壓力，來檢驗我們地方上的同誌，能不能挑起國家最艱巨的擔子。事實證明，荊州市委市政府，還有以陳淨同誌為首的領導班子，沒有辜負中央的期望！”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滴水不漏。
他竟是在這瞬息之間，硬生生地將自己從一個“尋釁者”和“失敗者”的角色，扭轉成了“考驗者”和“伯樂”！
他將這場針對陳淨的必殺之局，輕描淡寫地重新定義為一場對荊州的“壓力測試”。而眼前的成果，則成了他“高瞻遠矚”、“慧眼識珠”的最好證明。
這份心性和無恥，讓在場的老狐狸們，都感到一陣心底發寒。
陳淨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冽。他知道，像李雲亭這樣的對手，永遠不會輕易認輸。他這是要反客為主，將“麒麟計劃”的功勞，分走一半，甚至直接摘桃子！
然而，不等陳淨開口，省委副書記已經搶先一步，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李主任說得是啊！事實勝於雄辯！陳淨同誌和荊州的科研團隊，這次是為我們全省，乃至為國家，立下了天大的功勞！”
他上前一步，親熱地拍了拍陳淨的肩膀，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喜悅。
“你看這些同誌，都累成什麼樣子了！”他環視一周，看著那些東倒西歪、昏睡過去的身影，語氣瞬間變得關切而沉重，“我命令，立刻安排最好的醫療團隊進駐，為每一位科研人員做全麵的身體檢查！馬上聯係後勤，把招待所最好的房間騰出來，讓他們好好休息！這裡的安保，由省武警總隊直接接管，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他一連串地下達了三道命令，每一道，都像是在這片陣地上插上了一麵屬於“省委”的旗幟。
他沒有反駁李雲亭，卻用實際行動，將整個項目的後續處置權，牢牢地控製在了自己手裡。潛台詞很明確：這是我們省裡的功臣，是我們省裡的項目，如何嘉獎，如何安排，我們說了算。
李雲亭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