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宿醉未醒的羅霸天被一通緊急電話叫了起來。
“老板！天大的好事！市府辦剛傳來消息，陳書記親自指示，今天要為咱們a標段項目，舉行一個最高規格的開工典禮！市裡所有主流媒體都會到場，省電視台也會派記者來！”
羅霸天一個激靈，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臉上滿是狂喜和不敢置信。
“最高規格？陳淨親自指示的？”
“千真萬確！錢市長辦公室的人親自打的電話，讓我們立刻準備，上午十點，就在項目工地上舉行！”
“哈哈哈哈！”羅霸天再也抑製不住，發出了震天的狂笑。他赤著腳在昂貴的地毯上走了兩圈，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
在他看來，陳淨這一手，是徹底的服軟和認輸！
一個新來的市委書記，強龍不壓地頭蛇。昨天在奠基儀式上頂撞了自己，回去一合計，發現根本動不了他羅霸天在荊州的根基，反而可能影響到“麒麟計劃”的進度。為了找回麵子，也為了向上麵表功，隻能捏著鼻子，反過來給自己搭台唱戲，用一個盛大的開工典禮來粉飾太平，彰顯他“領導有方”。
“好！好一個陳淨！還算他識時務！”羅霸天眼中滿是鄙夷，“通知下去，公司上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把場麵給我弄得漂漂亮亮的！另外，把昨天那些沒喝儘興的‘朋友’們再請一遍，讓他們也來見證見證，在荊州，到底誰說了算！”
……
上午十點，a標段項目工地。
一夜之間，這裡已經煥然一新。鮮紅的地毯從入口一直鋪到臨時搭建的主席台，數不清的彩旗迎風招展，“熱烈慶祝麒麟計劃後勤保障中心正式開工”的巨大橫幅懸掛在高空。主席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有羅氏建工的員工方陣，有被邀請來的各界嘉賓，更多的是聞訊而來的各路媒體記者，長槍短炮，嚴陣以待。
這場麵，比昨天的奠基儀式，還要隆重十倍。
在熱烈的掌聲中，陳淨和錢立人等市領導，陪同著春風滿麵的羅霸天走上了主席台。
閃光燈瞬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羅霸天站在c位，享受著這萬眾矚目的榮光，他微微側頭，對身旁的陳淨笑道：“陳書記，您太客氣了，搞這麼大場麵，我羅某人真是受寵若驚啊。”
陳淨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淡淡地回應：“羅總客氣了。麒麟計劃是國之重器，a標段作為龍頭工程，怎麼重視都不為過。市委市政府對羅總和羅氏建工，是寄予厚望的。”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但在羅霸天聽來，卻是另一番味道，更像是某種無奈的妥協。
典禮開始，錢立人簡單致辭後，便把話筒交給了今天真正的主角。
羅霸天清了清嗓子，意氣風發地走到台前，發表了他人生中可能最高光的一段演講。他從羅氏建工的光輝曆史講到未來的宏偉藍圖，他承諾將使用“最頂尖的合金材料”、“最精密的施工工藝”，嚴格按照“省裡專家提供的最高標準圖紙”，將a標段打造成一個“百年工程”、“傳世之作”！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往自己脖子上的絞索又係緊了一圈。
台下，錢立人聽得眼皮直跳，心中暗歎：書記這一手“捧殺”，實在是太狠了。
終於，輪到陳淨做總結發言。
他走到台前，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同誌們，朋友們，”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今天，我們在這裡，共同見證一個承載著荊州未來的重要項目正式啟動。剛才，羅總的發言，慷慨激昂，讓我們對項目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但信心，不能代替責任！藍圖，更不能偏離現實！國之重器，來不得半點虛假和僥幸。我希望，羅氏建工能夠言出必行，將今天在閃光燈下許下的每一個承諾，都一絲不苟地澆築進未來的鋼筋水泥裡。因為曆史會記住，人民會監督，法律會審判！”
“市委市政府會全力支持項目建設，但支持，不等於放任。恰恰相反，我們會用最嚴格的標準，最嚴密的審計，最嚴肅的質監，來確保項目的每一個環節，都乾淨、透明、經得起檢驗！”
這番話，擲地有聲，讓現場一些心思活絡的乾部心頭一凜。而羅霸天卻依舊不以為意，隻當是陳淨在給自己找補場麵，說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官樣文章。
演講結束，到了最關鍵的環節——培土奠基。
陳淨與羅霸天並肩而立，在無數鏡頭前，共同握住了一把係著紅綢的金色鐵鍬，鏟起了第一捧象征開工的黃土。
“哢嚓！哢嚓！”
記者們瘋狂地按動快門，將這一幕永遠地定格下來。這張照片，在第二天，登上了省市兩級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省城，張承誌看著報紙上陳淨和羅霸天“親密合作”的照片，笑得合不攏嘴。
“書記，您看！這個陳淨，已經徹底被我們綁在了羅霸天的戰車上！他親自站台，親自奠基，現在全省都知道，a標段是他陳淨力挺的工程。等將來工程因為圖紙問題塌方，變成一個巨大的豆腐渣工程，我看他怎麼收場！”
李雲亭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點了點頭：“很好。讓羅霸天加快進度，儘快把那些‘特種建材’用上去。戲已經唱到了高潮，該是落幕的時候了。”
他們不知道，就在全城目光都聚焦在這場盛大典禮上時，數十輛懸掛著軍牌的重型卡車，已經悄然駛入了荊州郊區一處地圖上並未標注的，由舊日人防工程改造而成的絕密地下基地。
典禮結束，人群漸漸散去。
陳淨看著羅霸天被眾星捧月般簇擁著離開，臉上的笑容慢慢隱去，化作一片深沉的冰冷。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早已待命的市紀委書記的電話。
“老周，是我。”
“書記，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陳淨看著羅霸天車隊遠去的方向，緩緩說道：“可以開始了。從銀行貸款的流向查起，把羅氏建工這些年的所有爛賬，給我一筆一筆地，翻個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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