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京城市第一醫院急診樓,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深秋的寒氣從半開的窗戶鑽進來,落在林硯骨節分明的指節上。他剛結束一場橫跨半個城區的疾馳,深色西裝袖口還沾著未乾的夜露,目光卻已如手術刀般落在病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趙山河的左腿被固定在厚重的石膏裡,繃帶滲出的淡紅色痕跡在慘白床單上格外刺眼,麻藥褪去後的劇痛讓他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卻仍死死攥著林硯的手腕。
“硯哥……是沈家的人……錯不了……”趙山河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要倒抽一口冷氣,“淩晨三點,我去城郊倉儲區盤貨,剛把車停穩,就從暗處衝出來兩個人。身手極快,全是硬橋硬馬的武師功夫,我還沒來得及掏對講機,左腿就被他們用鐵棍砸中……哢嚓一聲,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聲音。”
蘇清媛端著剛接來的溫水走過來,她特意放慢了腳步,淺杏色風衣下擺掃過地麵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響。見趙山河疼得牙關打顫,她將水杯遞到他唇邊,指尖輕輕按住他的虎口處——那是中醫裡緩解劇痛的穴位,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能讓緊繃的肌肉鬆弛些許。“山河,彆急著回憶細節,醫生說你左腿脛骨、腓骨全斷了,得靜養。”她的聲音溫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穩,“警方已經去現場取證了,我們先把已知的信息理清楚。”
林硯抬手按住蘇清媛的肩膀,示意她稍等。他俯身湊近趙山河,目光落在對方被冷汗浸透的衣領上:“他們有沒有留下什麼標記?或者說,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趙山河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畫麵。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石膏的重量拽得悶哼一聲,蘇清媛連忙扶住他的後背:“慢慢來,彆亂動。”
“有……有個虎頭鏢!”趙山河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其中一個人打空了一招,腰間掉下來個東西,是枚黃銅虎頭鏢,鏢尾刻著‘沈’字——我在沈老爺子的壽宴上見過,那是沈家武師堂的標識,隻有核心武師才能帶!”
林硯的指尖在口袋裡輕輕敲擊著,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沈家武師堂,京城地下世界裡赫赫有名的存在,掌事的是沈家二爺沈萬山,據說手下有三十多個練過內家拳的武師,常年替沈家處理“擺不上台麵”的事。而趙山河最近正在跟沈家搶一個城郊物流園的項目,那塊地緊鄰京沈高速,一旦拿下,就能壟斷半個京城的生鮮冷鏈運輸——這顯然動了沈家的蛋糕。
“我去現場看看。”林硯直起身,順手將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拎起來,“清媛,你留在這,一是盯著山河的安全,二是聯係市局的李隊,讓他把現場的監控錄像調出來,重點查倉儲區附近的貨車通行記錄。另外,幫我查一下沈家武師堂最近一周的人員調動,尤其是夜間外出的記錄。”
蘇清媛點點頭,從手包裡拿出手機:“你注意安全,沈家武師下手狠辣,彆跟他們硬拚。我已經讓司機把你的那把烏木劍放在後備箱了,在副駕儲物格裡。”她知道林硯不喜歡用武器,但麵對沈家那些練過硬功的武師,赤手空拳太吃虧——那把烏木劍是用東南亞百年烏木做的,劍身堅硬如鐵,卻比普通鋼劍輕一半,最適合林硯這種偏技巧型的身手。
林硯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了她一眼。急診室的燈光落在蘇清媛的發梢上,泛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的眼神裡沒有擔憂的慌亂,隻有穩穩的信任。他喉結動了動,最終隻說了句“放心”,便轉身推門走進了夜色裡。
城郊倉儲區離醫院有四十分鐘車程,林硯開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車速壓在限速線上,卻精準地避開了所有監控探頭——這是他在多年前的臥底任務裡練出來的本事,知道怎麼在不違規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隱藏行車軌跡。
淩晨五點的倉儲區一片死寂,隻有幾盞應急燈在黑暗中亮著,光線昏黃得像隨時會熄滅。警方已經在現場拉了警戒線,幾個穿製服的警員正在勘查,見到林硯的車開過來,為首的李隊連忙迎了上去:“林先生,你可來了。現場保護得很好,除了我們的人,沒彆人進來過。”
林硯下車後沒多說廢話,戴上手套,跟著李隊走進警戒線。趙山河的貨車還停在原地,駕駛室的車門呈半開狀態,車窗玻璃碎了一地。車旁的地麵上有一片暗紅色的血跡,血跡旁邊散落著幾根斷裂的鐵棍——那是凶手用來打殘趙山河的凶器。
“我們查了監控,倉儲區的主監控在淩晨兩點五十的時候被人破壞了,應該是凶手乾的。”李隊遞過來一個證物袋,裡麵裝著一枚黃銅虎頭鏢,“這是在貨車底下發現的,跟趙山河說的一樣,鏢尾刻著‘沈’字。”
林硯接過證物袋,湊近看了看。虎頭鏢的做工很精致,虎眼處鑲嵌著細小的紅瑪瑙,鏢身有明顯的使用痕跡,邊緣磨得發亮。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沈家武師堂的虎頭鏢他見過,鏢尾的“沈”字是隸書,而這枚鏢上的“沈”字卻是楷書,而且紅瑪瑙的顏色偏暗,不像是沈家常用的那種緬甸紅瑪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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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隊,麻煩讓技術科的人查一下這枚鏢的材質,尤其是紅瑪瑙的產地。另外,再查一下地麵上的鐵棍,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紋或dna。”林硯蹲下身,目光掃過地麵的血跡。血跡從貨車旁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拐角處的牆壁上有幾道深深的劃痕,像是被什麼堅硬的東西刮過。
他伸手摸了摸劃痕,指尖能感覺到粗糙的凹痕。這不是鐵棍造成的,更像是……某種兵器的刃口。他順著劃痕往前走,在拐角後的草叢裡,發現了一枚碎裂的玉佩——玉佩是白色的,質地像是和田羊脂玉,碎片上刻著一個殘缺的“清”字,邊緣還沾著一點淡褐色的東西,像是乾涸的血跡。
“這是什麼?”李隊湊過來,看著林硯手裡的玉佩碎片,“我們剛才勘查的時候沒發現這個。”
“在草叢最裡麵,被枯葉蓋住了。”林硯將玉佩碎片放進新的證物袋裡,“查一下這枚玉佩的來源,還有上麵的血跡,看看是不是趙山河的,或者是凶手的。”
就在這時,林硯的手機響了,是蘇清媛打來的。他按下接聽鍵,蘇清媛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林硯,我查到沈家武師堂的動向了。昨天晚上十點,有三個武師從武師堂出去,至今沒回來。他們的資料我已經發給你了,領頭的叫沈彪,是沈家武師堂的金牌武師,練的是鐵布衫,據說能硬抗鐵棍。”
林硯點開手機裡的資料,沈彪的照片跳了出來——四十多歲的男人,滿臉橫肉,左眉骨上有一道刀疤,身高將近兩米,體型壯得像頭牛。資料裡還寫著,沈彪在三年前因為把人打成重傷,被警方通緝過,後來在沈家的運作下,案子不了了之。
“另外,我還查到一個奇怪的事。”蘇清媛的聲音頓了頓,“沈家大少沈明哲昨天下午去見了市政委的王副主任,兩人在茶館裡待了兩個小時。而那個城郊物流園的項目,恰好是王副主任負責審批的。”
林硯的眼神冷了下來。商戰牽扯到官場,這是最麻煩的情況。沈家顯然是想通過王副主任卡住趙山河的項目審批,而趙山河不肯退讓,他們就動了殺機——用武師襲擊,既可以嫁禍給江湖恩怨,又能避開商業競爭的嫌疑,可謂一箭雙雕。
“清媛,你再查一下王副主任的背景,尤其是他跟沈家的關係。另外,盯著沈彪的行蹤,看看他現在在哪。”林硯站起身,目光掃過倉儲區的四周,“我懷疑這案子不止沈家一個參與者,剛才在現場發現了一枚刻著‘清’字的玉佩碎片,可能是第三方留下的。”
“‘清’字?”蘇清媛的聲音裡帶著疑惑,“會不會是‘清和堂’的人?清和堂最近在跟沈家搶地盤,雙方已經火並過好幾次了。”
林硯皺了皺眉。清和堂是京城另一個地下勢力,堂主姓柳,據說跟某些玄幻圈子裡的人有來往,行事比沈家更神秘。如果玉佩是清和堂的,那這案子就更複雜了——到底是沈家單獨作案,還是清和堂在背後攪局,甚至是兩者聯手?
“先彆下結論,等技術科的鑒定結果出來再說。”林硯看了看手表,已經淩晨六點了,天快亮了,“我再在現場待一會兒,你那邊有消息隨時跟我聯係。”
掛了電話,林硯又仔細勘查了一遍現場。他發現,凶手的腳印很奇怪——沈彪身高兩米,體重至少有兩百斤,正常來說,他的腳印應該很深,但現場的腳印卻很淺,像是用了某種輕功技巧。而且,腳印的間距很大,說明凶手的移動速度非常快,不是普通武師能達到的水準。
“李隊,有沒有可能,凶手不止兩個人?”林硯指著地麵上的腳印,“你看,這些腳印有大有小,大的應該是沈彪的,小的這個,尺碼隻有三十七碼,像是個女人的腳印。”
李隊湊過來一看,果然,在沈彪的腳印旁邊,有幾個細小的腳印,因為被塵土覆蓋,之前沒注意到。“這麼說,除了沈彪和另一個武師,還有個女人?”
林硯點點頭:“可能性很大。而且這個女人的身手不簡單,你看,她的腳印很輕,間距卻跟沈彪差不多,說明她的速度比沈彪還快。”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倉儲區外的一條小路,“這條小路通向哪裡?”
“通向後麵的荒山,山上全是樹林,沒有監控。”李隊說,“我們已經派人去山上搜查了,不過現在天還沒亮,估計要等天亮了才能有結果。”
林硯沒說話,走到小路旁邊,蹲下身看了看。小路的地麵是泥土路,因為前幾天下過雨,有些泥濘。他在泥土裡發現了一串淺淺的車轍印,車轍很窄,像是摩托車的輪胎印。
“凶手應該是騎著摩托車離開的。”林硯站起身,“讓技術科的人查一下這串車轍印,看看能不能確定摩托車的型號。另外,通知交警部門,查一下淩晨三點到四點之間,城郊所有通往荒山的路口的監控,尋找可疑的摩托車。”
李隊連忙點頭,拿出對講機安排任務。林硯則走到貨車旁邊,打開駕駛室的車門。駕駛室裡一片狼藉,座椅上沾著血跡,儀表盤被砸壞了,導航儀卻還亮著——趙山河應該是在遇襲前,剛用導航儀定位到倉儲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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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的目光落在導航儀的曆史記錄上,最近的一條記錄是淩晨兩點四十五分,定位到倉儲區的b區3號倉庫。他又看了看貨車的行車記錄儀,發現內存卡已經被人取走了——凶手顯然是有備而來,知道要銷毀證據。
就在這時,林硯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技術科打來的。“林先生,我們查了那枚虎頭鏢,發現鏢尾的‘沈’字是後刻上去的,而且紅瑪瑙是合成的,不是天然的。另外,鐵棍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紋,比對後發現,是沈彪的。”
“後刻的?”林硯的眼神一凜,“這麼說,這枚虎頭鏢是偽造的?有人故意用偽造的虎頭鏢,把罪名嫁禍給沈家?”
“可能性很大。”技術科的人說,“另外,玉佩碎片上的血跡,經過初步檢測,不是趙山河的,應該是凶手的。我們已經把血跡樣本送去做dna比對了,結果大概中午能出來。”
林硯掛了電話,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如果虎頭鏢是偽造的,那凶手的目的就不是簡單的嫁禍沈家,而是想攪亂京城的地下秩序——沈家被嫁禍,肯定會以為是清和堂乾的,雙方會爆發火並,而真正的凶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他拿出手機,給蘇清媛發了條信息:“虎頭鏢是偽造的,凶手可能想挑撥沈家跟清和堂的關係,你查一下最近有沒有第三方勢力在京城活動。”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蘇清媛就回複了:“我剛收到消息,清和堂的柳堂主昨天晚上去了一趟西山,見了一個神秘人,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另外,沈家武師堂的沈彪,昨天晚上十點出去後,就再也沒回過武師堂,他的手機也關機了。”
西山?林硯皺了皺眉。西山是京城的富人區,也是很多神秘勢力的聚集地,那裡有不少百年老宅,據說有些老宅裡還藏著玄幻圈子裡的人。清和堂的柳堂主去見神秘人,沈彪又失蹤了,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