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在小小的指揮部裡回響,餘音甚至帶著一絲金屬般的寒意。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後,整個空間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伊莎貝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被驚愕凝固的雕像。她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睜得很大,倒映著我平靜卻毫無溫度的臉。過了許久,她才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你……瘋了。”她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我沒瘋。”我走到她麵前,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隻是在用他能聽懂的語言,跟他對話。在巴黎的寫字樓裡,他們講的是法律、是資本、是輿論。但在這片土地上,唯一的語言,是恐懼。”
“可你這是在賭上一切!”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你這是在向一個擁有國家背景的巨型財團宣戰!他會動用一切力量來碾碎我們,不惜一切代價!”
“他不會。”我篤定地搖了搖頭,“因為‘不惜一切代價’這七個字,本身就是最大的代價。莫羅是個商人,不是個戰士。商人最懂的就是成本核算。當他發現,碾碎我們的成本,遠高於和我們合作的收益時,他會做出最理性的選擇。”
“合作?”伊莎貝爾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你把他逼到了牆角,用毀滅來威脅他,還指望他會跟你合作?”
“為什麼不呢?”我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冰冷的殘酷,“有時候,最牢固的盟友,不是因為共同的理想,而是因為……共同的恐懼和利益。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清晰地認識到,繼續與我為敵,他將恐懼纏身、血本無歸;而選擇與我合作,他不僅能擺脫恐懼,還能賺到他做夢都想不到的財富。”
接下來的三天,是這場豪賭中最關鍵的“靜默期”。
我沒有再主動聯係莫羅,也沒有對外界的輿論風暴做出任何回應。整個營地,仿佛與世隔絕。但我並沒有閒著。
我讓奧馬爾將軍將他最精銳的部隊,以“反恐演習”的名義,開赴到了與鄰國接壤的、局勢最敏感的邊境地帶。重型火炮和裝甲車在公路上揚起漫天塵土,那肅殺的氣氛,足以讓任何衛星照片的分析師,都得出一個“戰爭一觸即發”的結論。
同時,我讓塔卡,通過卡亞部落的情報網,故意“泄露”了一些消息。比如,某個一直保持中立的部落,突然得到了大批來曆不明的武器支援;又比如,幾支銷聲匿跡已久的叛軍,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
這些消息,或真或假,像一顆顆投入渾水中的石子,迅速攪亂了整個地區的脆弱平衡。恐慌的氣氛,開始在各國使館和情報機構之間悄然蔓延。
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刻意掩飾。我就是要通過各種渠道,清清楚楚地告訴遠在巴黎的莫羅:我的威脅,不是一句空話。我手裡握著火柴,而他,正坐在一間堆滿了炸藥的倉庫裡。他可以賭我不敢點燃,但賭注,是他無法承受的後果。
伊莎貝爾全程目睹了我的部署。她的眼神,從最初的擔憂和不解,慢慢轉變為一種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複雜情緒。她終於明白,我所說的“掀桌子”,究竟意味著什麼。我不是在虛張聲勢,我是在用實際行動,為這場即將到來的談判,堆砌籌碼。
第四天早晨,預料之中的回應,終於來了。
不是通過電話,而是一封加密的電子郵件,發到了伊莎貝爾的私人郵箱。發件人,是莫羅的首席法律顧問。
郵件的內容言簡意賅,措辭克製而禮貌。信中表示,莫羅先生認為,雙方之間可能存在一些“嚴重的誤解”,為了澄清事實、避免局勢進一步惡化,他誠摯地邀請我和伊莎貝爾小姐,前往瑞士日內瓦,進行一次“有建設性的、非公開的會晤”。
看著這封郵件,伊莎貝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幾天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
“你賭贏了。”她看著我,眼神複雜,“他……眨眼了。”
“這不是賭。”我平靜地糾正她,“這是一場交易。他需要一個台階下,現在,我給了他。接下來,就看我們能在談判桌上,為自己爭取到多大的利益了。”
三天後,瑞士,日內瓦。
萊蒙湖畔,一家安保級彆極高的五星級酒店頂層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阿爾卑斯山的雪頂和宛如藍寶石般的湖麵,寧靜而祥和。房間裡,恒溫的空調送來舒適的暖風,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薰的味道。
這裡的一切,都與非洲的血與塵土,恍如隔世。
我和伊莎貝爾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她換上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職業套裝,金色的長發盤起,恢複了那個華爾街精英的乾練與優雅。而我,也穿上了陳軍特意派人送來的、頂級的傑尼亞西裝。
我們看起來,就像是來這裡進行一場普通的商業會談。隻有我們自己知道,在這身文明的外衣之下,跳動著的,是兩顆早已被非洲叢林法則浸染得無比狂野的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房門被推開,讓呂克·莫羅走了進來。
他比照片上看起來要更顯年輕,大約五十歲左右,身材保持得很好,一頭銀灰色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手工定製西裝,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那種浸潤在骨子裡的、老牌歐洲貴族的優雅與傲慢。
他的身後,跟著一名神情嚴肅的律師。
“林先生,杜波依斯小姐,歡迎來到日內瓦。”莫羅的臉上帶著一絲公式化的微笑,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卻看不到任何笑意,隻有一片冰冷的、審視的寒光。
他沒有與我們握手,而是徑直走到主位的沙發上坐下,優雅地交疊起雙腿。
“我想,我們可以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客套了。”他開門見山,語氣裡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感,“林先生,你在電話裡的那番言論,我可以將其視為……戰爭威脅。你知道,這在任何一個文明國家,都是極其嚴重的指控。”
我沒有理會他的威脅,隻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平靜地看著他。
“莫羅先生,我想,你邀請我們飛越半個地球來到這裡,應該不是為了跟我探討國際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