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睡得像個嬰兒，嘴角掛著笑，夢裡全是紅色的k線圖，它們組成了一架通往月球的天梯，而我，正瀟灑地往上攀登，身後背著的不是氧氣瓶，是成捆的百元大鈔。
第二天我醒來時，太陽已經曬屁股了。我頂著一頭雞窩似的亂發走出房間，看見我爸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一份他以前從不碰的《青石財經報》。我媽在廚房裡哼著小曲，見我出來，立刻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麵臥著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醒啦？”我媽喜笑顏開，“快吃吧，知道你昨晚‘乾大事’累著了，沒舍得叫你。”
我爸從報紙後麵抬起頭，推了推老花鏡，語氣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討好：“浩然啊，那個……叫什麼‘股票’的，今天還漲嗎？”
我差點笑出聲。昨天他們還憂心忡忡，今天就已經開始關心我的“事業”了。我故作深沉地坐下，慢條斯理地說：“爸，媽，你們要理解，股市不是菜市場，它有它自己的規律。不過嘛……”我故意拉長了聲音，“按照我的分析，今天問題不大。”
我三下五除二吃完麵，衝回房間，打開電腦。離九點十五分集合競價還有幾分鐘，我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起來。這種感覺，比大學時第一次跟女生約會還刺激。
九點十五分，數字開始閃動。我死死盯著“華夏智造”的代碼，當價格跳出來的那一刻，我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高開7！
這意味著，在正式開盤前，我的賬戶資產已經從一百一十萬，憑空多出了七萬，變成了一百一十七萬！
“哈哈哈哈！”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什麼叫天選之子？這就叫天選之子！巴菲特算什麼？他能開盤前就鎖定七萬利潤嗎？
我立刻截圖，把那鮮紅的、代表著17總收益率的界麵發到了大學同學群裡，配上文字：“索然無味的一天，又開始了。”
群裡徹底沉默了。過了足足一分鐘，張凱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聲音都變了調：“浩然！我靠！你是我親哥！又大漲！我昨天就該聽你的，把我那七萬塊全砸進去！”他懊悔得捶胸頓足。
“格局，張凱，我跟你說過，格局要大。”我翹著二郎腿，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教訓他，“炒股，炒的不是價格，是信仰。你對‘華夏智造’的信仰不夠堅定，所以你隻能賺點小錢。”
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已經飄了。我不再是林浩然，我是“林神”，是行走在人間的股神。
然而，九點三十分，正式開盤後，風雲突變。
開盤的一瞬間，股價並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直衝漲停，反而在高位停滯了片刻，緊接著，一筆數千手的巨大賣單毫無征兆地砸出，屏幕上的分時線，像一架被擊中引擎的飛機，陡然掉頭向下！
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7…6…5…
綠色的賣單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股價勢如破竹地跌穿了昨天的收盤價，甚至一度翻綠。我賬戶裡那一度高達十七萬的浮盈，在短短幾分鐘內，不僅化為烏有，甚至還出現了虧損。
我當時正在喝水，一口水直接噴在了屏幕上。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坐過山車衝下了最高點。
股票群裡瞬間炸了鍋。
“怎麼回事？誰在砸盤？”
“主力出貨了？媽的，我高開的時候追進去了，現在被套了五個點！”
“跑不跑啊兄弟們？太嚇人了！”
恐慌的情緒像病毒一樣蔓延。我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了。跑？現在跑幾乎不賺不虧。不跑？萬一它繼續跳水，我昨天賺的十萬塊就要全部吐回去了！
我像是被人從雲端一腳踹了下來，大腦一片空白。就在我內心天人交戰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股票論壇。
論壇裡同樣亂成了一鍋粥。無數人在咒罵，在哀嚎。突然，我看到了一個被頂上來的帖子，是“龍頭哥”發的！
“慌什麼！典型的‘高開洗盤’！不把昨天跟風的散戶洗出去，怎麼拉升？記住，真正的龍頭，都是在分歧中走向一致的！我把話放這裡，下午兩點半，股價必將拉回漲停！不敢在洗盤時加倉的，永遠是韭菜！”
這段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腦中的迷霧。對啊！我怎麼這麼笨！這肯定是主力的陰謀！他們想用這種方式騙走我手中寶貴的籌碼！
但緊接著，我又看到了那個id“股市清道夫”的回複，他隻寫了一句話：“高開出貨，經典手法，誰接盤誰傻。坐等收盤打臉。”
兩個截然相反的觀點，像兩個小人在我腦子裡瘋狂打架。一個是許我榮華富貴的魔鬼，一個是勸我懸崖勒的天使。
我看著屏幕上那根在低位不斷震蕩的綠線，它仿佛在嘲笑我昨天的狂妄。昨天賺的十萬塊，是我吹牛的資本，是我向父母誇下海口的底氣。如果今天虧回去，我將變回那個一無所有的林浩然。
不！我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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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浩然，未來的股神，怎麼可能在第二天就認輸？
“龍頭哥”的話再次在我耳邊響起：“不敢在洗盤時加倉的，永遠是韭菜！”
加倉！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再也無法遏製。我需要用一次更瘋狂的勝利，來證明我不是運氣，而是實力！來證明“清道夫”是錯的，“龍頭哥”和我是對的！
可是，我已經滿倉了，哪裡還有錢加倉？
一個大膽到瘋狂的念頭，像一顆魔鬼的種子，在我心裡迅速生根發芽——融資，加杠杆！
我記得開戶時小雅提過，資金量達到五十萬，就可以開通融資融券業務。簡單來說，就是向證券公司借錢買股票。贏了，利潤翻倍；輸了，虧損也翻倍。
在當時的我看來，這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神器！牛市裡，最大的風險就是錢太少！杠杆，就是給我插上翅膀的工具！
我立刻拿起手機，找到了小雅的電話撥了過去。
“喂，小雅經理嗎？我是林浩然。我想開通融資融券業務，現在，立刻，馬上！”我的語氣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