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萬。
當這個數字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賬戶上時,我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重啟鍵。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銀行,將那筆被凍結在“st重工”裡的三十五萬,徹底從我的記憶中劃掉。我辦了一張全新的銀行卡,將二百七十萬轉了進去。我告訴自己,林浩然,從今天起,你過去的債務和虧損,一筆勾銷。你手裡的,是乾乾淨淨的、屬於你自己的二百七十萬。
這不僅僅是數字的清零,更是心態的歸位。
我沒有像很多暴富故事裡寫的那樣,去買豪車,住豪宅。我內心深處,對那段虧到走投無路的日子的恐懼,依舊刻骨銘心。我知道,金錢來得有多快,去得就有多容易。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帶著我爸媽,去了一趟他們念叨了半輩子的首都北京。我們爬了長城,逛了故宮,吃了全聚德的烤鴨。在天安門廣場看升旗的時候,我看著我爸媽激動而自豪的臉,感覺這二百七十萬,才真正有了意義。
我做的第三件事,是還清了所有的人情債。我給了張凱一個二十萬的大紅包,感謝他在我最落魄時的不離不棄。張凱一開始死活不要,他說:“兄弟之間,談錢傷感情!”
我把紅包硬塞給他:“這不是錢,這是我這個做兄弟的一點心意。你拿著這錢,去給你女朋友買個像樣的鑽戒,風風光光地把婚結了。以後,彆再跟著市場瞎起哄了,好好過日子。”
張凱紅著眼圈,收下了。我知道,他在這波牛市裡,並沒有賺到多少錢。他像絕大多數散戶一樣,追漲殺跌,頻繁換股,最終隻是坐了一趟過山車。
我還給老李的麵館,換了全新的桌椅和空調。老李什麼都沒說,隻是在我走的時候,往我的陽春麵裡,臥了兩個荷包蛋。
處理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一身輕鬆。
我嚴格遵守著蘇晚晴給我的建議——忘掉股票。
我把所有的交易軟件都從手機和電腦上卸載了。我不再看任何財經新聞,不再關心大盤是漲是跌。我給自己報了一個駕校,開始學車。我又報了一個健身房,開始規律地鍛煉。我甚至開始嘗試著學習烹飪,周末在家給我爸媽做幾道像樣的菜。
我的生活,變得前所未有的充實和健康。
我感覺,我正在慢慢地,從一個沉迷於數字遊戲的“交易者”,變回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而就在我享受著這份久違的寧靜時,市場的風暴,如期而至。
在我清倉“青石光科”後不到一個月,那場席卷全國的牛市盛宴,戛然而止。
大盤指數,從8000點的高位,開始了斷崖式的下跌。
千股跌停的慘狀,再一次上演。
我雖然已經置身事外,但還是能從周圍人的反應中,感受到那股徹骨的寒意。
駕校的教練,前幾天還在眉飛色舞地跟我炫耀他新買的suv,說是在股市裡賺的。這幾天,他變得沉默寡言,練車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地唉聲歎氣。
健身房裡,那些曾經在休息時高談闊論“股神秘籍”的肌肉男們,也都不再說話了。我甚至看到,有個人在跑步機上,一邊跑,一邊掉眼淚。
張凱給我打來了電話,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悔恨。
“浩然……完了……全完了……”
原來,他沒有聽我的勸告。在我清倉之後,他覺得牛市還遠未結束,不甘心的他,不僅把我給他的二十萬紅包投了進去,還說服了他父母,把準備結婚的婚房錢,也全部投了進去。結果,在連續的暴跌中,他的資產被攔腰斬斷,根本沒有機會逃出來。
電話裡,他哭得像個孩子。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我隻能告訴他:“凱子,彆做傻事。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你還有我。”
掛掉電話,我的心情,無比沉重。
我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心裡卻是一片陰霾。
我成功地逃頂了。我成了這場災難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但我沒有任何的喜悅,隻有一種深深的後怕,和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我給蘇晚晴發了一條微信:“潮水退去了。”
她回我:“感覺怎麼樣?”
“很難受。”我實話實說,“我好像贏了,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贏。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我不知道我這次的成功,到底是因為我的‘道’,還是僅僅因為……運氣。”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我的心裡。
我真的,比張凱他們,更高明嗎?
如果蘇晚晴沒有出現,沒有點醒我,我會不會也和他們一樣,被貪婪吞噬,最終被埋葬在這場股災裡?
我不敢想。
蘇晚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發來一條長長的語音。
“浩然,你能有這樣的反思,說明你又進步了。我告訴你,你這次的成功,既有你認知提升的必然,也確實有運氣的偶然。你不能因為一次的成功,就產生‘幸存者偏差’,認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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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
“對。二戰時,軍方想加強飛機的防護,他們研究了所有安全返航的飛機,發現機翼上彈孔最多,於是決定加固機翼。但一位統計學家卻說,你們錯了,最應該加固的,是那些沒有彈孔的地方,比如駕駛艙和油箱。因為那些地方中彈的飛機,根本就沒能飛回來。”
“投資也是一樣。”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智慧,“你現在,就是那架安全返航的飛機。你看到了自己成功的原因,也就是你機翼上的‘彈孔’——你的學習,你的紀律,你的逆向思維。但你很容易忽略掉,你之所以能成功,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的‘駕駛艙’和‘油箱’,沒有被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