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給我的那五千塊錢,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揣在我的口袋裡,灼燒著我。
這筆錢,是對我無能的憐憫,也是對我未來的期許。
我不能再像行屍走肉一樣,在麵館裡躲下去了。我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最微不足道的嘗試,來回應這份沉甸甸的母愛。
於是,我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和可笑的決定——重回股市。
我沒有告訴老李。我知道,以他現在的境界,肯定不會讚同我這種行為。在他看來,我現在最需要的,是繼續磨練心性,而不是重新跳回那個充滿誘惑和陷阱的賭場。
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內心的不甘,像一頭被囚禁已久的野獸,在瘋狂地咆哮。
我用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心情,做著準備。
我把我那台塵封已久的筆記本電腦,從行李箱的角落裡翻了出來。開機的時候,電腦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聲,仿佛在嘲笑它主人的落魄。
我登錄了那個熟悉的交易賬號。當看到賬戶裡那“0.00”的餘額時,我的心臟還是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我將我媽給我的五千塊,和我這個月剛發的兩千塊工資,湊了個整數——七千塊,小心翼翼地,轉入了證券賬戶。
七千塊。
這就是我全部的,可以用來戰鬥的兵力。
我想起我第一次入市時,手握百萬,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我感覺整個市場,都是為我準備的提款機。
而現在,我坐在這家小旅館的廉價床上,麵對著這區區七千塊錢,心裡隻有一種無儘的悲涼和滑稽。
七千塊,能乾什麼?
在如今這個大盤底部區域,隨便一隻稍微好點的藍籌股,一手就要幾千上萬。我這點錢,連“一手黨”都做不成。
我隻能去那些幾塊錢的垃圾股裡,尋找機會。
我開始像過去那樣,複盤,看行情。
我強迫自己,進入那種專注的、冷靜的分析狀態。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我回不去了。
我的心,亂了。
當我打開k線圖時,我看到的,不再是量價關係,不再是形態結構,不再是市場情緒的博弈。
我看到的,是我過去的倒影。
每一根放量的陽線,都像在炫耀我曾經的狂妄。
每一根斷頭的陰線,都像在鞭撻我曾經的愚蠢。
那根讓我融資爆倉的巨大陰影,那隻st之後連續跌停的絕望綠柱,像一個個猙獰的鬼魂,在屏幕上張牙舞爪,嘲笑著我的不自量力。
我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我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攫住了我的呼吸。
我得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對k線圖,產生了生理性的恐懼。
我猛地合上電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發現,我雖然在身體上,走出了失敗的陰影,但在精神上,我依然被囚禁在那片廢墟之中。
我還沒有做好,重新麵對這一切的準備。
但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七千塊錢,靜靜地躺在賬戶裡。它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最後的稻草。
我告訴自己:林浩然,你必須克服它!如果你連k線圖都不敢看,那你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一個病人,在進行痛苦的“脫敏治療”。
每天晚上,等麵館打烊後,我就回到旅館,強迫自己打開電腦,盯著那些k線圖。
一開始,我隻敢看指數,看那些離我很遙遠的大盤股。
然後,慢慢地,我開始去看那些小盤股,那些曾經讓我瘋狂的題材股。
每一次,當恐懼襲來時,我就深呼吸,然後,去回憶老李教我的,那種端麵的感覺——心要靜,手要穩。
我不知道花了多久,或許是一個星期,或許是兩個星期。
我終於,能夠平靜地,看著那些紅紅綠綠的線條,在屏幕上跳動,而不再心驚肉跳了。
我雖然做不到像過去那樣,從容自信。但我至少,可以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去觀察它,分析它了。
我開始尋找我的第一個目標。
我的原則,很簡單:
第一,絕對不能碰杠杆。這是血的教訓。
第二,絕對不能追高。隻在市場的恐慌中,尋找機會。
第三,絕對要輕倉。把這七千塊,當成七十萬,甚至七百萬來操作。
在經曆了漫長的篩選和等待後,我鎖定了一隻股票。
一隻因為行業黑天鵝事件,被錯殺的,股價已經跌到三塊多的,傳統製造業股票。
它的基本麵,不算優秀,但也絕對不算差。市盈率,已經低到了個位數。技術形態上,它在底部,已經橫盤了很久,成交量,也萎縮到了極致。
這就像一潭死水。
所有人都對它,失去了興趣。
而我,卻從這潭死水裡,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生機。
我判斷,市場的恐慌情緒,已經過度了。這隻股票的價格,已經遠遠低於它的內在價值。它需要的,隻是一個契機,一個讓市場重新發現它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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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出手。
我沒有一次性買入。
我把我的七千塊,分成了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