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老家那棟樸素而壓抑的彆墅裡出來,已是正午。青石市的太陽,明晃晃地懸在天上,陽光刺眼,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反而像一層冰冷的鍍膜,將整個世界都映照得不甚真實。
回去的車上,秦若菲一言不發。
她隻是靜靜地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名為“挫敗”的灰翳。吳老那番看似通透實則冷漠的話,像一把無形的銼刀,將她剛剛鼓起的勇氣和信心,銼磨得乾乾淨淨。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什麼叫“人心隔肚皮”。
也第一次體會到,自己那個看似強大的“暫代總裁”身份,在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臣子麵前,是何等的輕飄飄。
她以為,隻要自己放下身段,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能換來支持。
但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在那些人精的眼裡,忠誠、情分、大局……這些,都隻是可以被擺在天平上,用來衡量利益的價碼。
而她,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顯然還遠遠給不起他們想要的那個價碼。
我沒有去打擾她。
我知道,這種成長的陣痛,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她必須自己去消化,自己去承受。一個從未經曆過失敗的女王,是無法真正坐穩王座的。
我隻是將車速放慢了一些。
讓窗外的人間煙火,能更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
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那些在街邊為生計奔波的小販。
那些臉上同時寫滿了疲憊和希望的普通人。
我希望,這些真實的畫麵,能讓她從剛剛那場充滿了算計和冷漠的談話中抽離出來。
能讓她明白。
她所要守護的那個帝國,不僅僅是一堆冷冰冰的數字和股權。
更是成千上萬個像這樣鮮活的家庭和人生。
車子緩緩行駛在青石市的午後街道上,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斑駁的光影在秦若菲的側臉上跳躍。她微微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叩,仿佛在試圖抓住一些飄忽不定的思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皮革味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水味,混合成一種讓人心生憐惜的氛圍。
我瞥了她一眼,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努力壓抑內心的波瀾。回想剛才在吳老彆墅裡的場景,那間昏暗的客廳,空氣中充斥著陳年的煙草味和黴濕的木頭氣息。吳老坐在那張舊藤椅上,眼睛眯成一條縫,話語間透著一種曆經滄桑的狡黠。他沒有直接拒絕秦若菲的請求,而是用一堆模棱兩可的比喻,將她的熱情澆滅得徹徹底底。“丫頭啊,這世界不是黑白分明的棋盤,有些事,得看風向。”他的話像一根刺,紮進了秦若菲的自尊心。
我開著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起秦若菲走進彆墅時的模樣。她那時還帶著一絲自信的微笑,裙擺在風中輕擺,像一朵盛開的花朵。可出來時,那花朵仿佛被暴雨打蔫了。成長總是殘酷的,我在心裡默念。她是秦氏集團的繼承人,從小被捧在掌心,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可如今,父親的突然離世,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她需要學會的不隻是管理公司,更是應對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刀光劍影。
街道兩旁,高樓林立,偶爾有幾家小店門前擺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攤。小販們吆喝著,臉上布滿汗珠,卻帶著一種頑強的活力。一個中年婦女推著自行車,車筐裡堆滿蔬菜,她停下來擦拭額頭,眼神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這些普通人的生活,像一麵鏡子,映照出秦氏帝國的根基。秦氏不是抽象的概念,它支撐著無數像這樣的家庭:員工的薪水、供應商的訂單、消費者的信任。一旦帝國動搖,這些人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
我故意繞了點遠路,經過一個熱鬨的街心公園。那裡有老人們在下棋,孩子們在追逐嬉戲,笑聲和鳥鳴交織成一片。秦若菲的視線似乎被吸引了過去,她微微轉頭,看著一個年輕母親抱著嬰兒喂奶。那母親的臉上滿是溫柔,嬰兒的小手揮舞著,抓不住空氣中的陽光。這一幕,仿佛觸動了她內心的某根弦,她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子終於接近了市中心。午後的陽光更加強烈,街道上車水馬龍,喇叭聲此起彼伏。我調整了空調,讓涼風輕輕吹拂她的臉龐。或許,這樣能讓她覺得不那麼壓抑。秦若菲終於動了動身子,坐直了些許,但還是沒有開口。她的沉默像一層薄霧,籠罩著整個車廂。我尊重她的這份安靜,知道她正在腦海中反複咀嚼吳老的話語,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不知過了多久,秦若菲忽然幽幽地開口了。
聲音裡充滿了自我懷疑。
“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以為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我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不。”我目視著前方,平靜地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敢於在最危險的時候,走出那個安全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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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於向一個可以當你爺爺的長輩,低下你高貴的頭顱。”
“你已經邁出了一個真正的領導者最艱難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是,我失敗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