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奧馬爾基地的路,比來時要漫長得多。
來時,我心中充滿了對未知挑戰的亢奮與算計;而歸途,則是一場在無邊黑暗中對靈魂的漫長熬煉。
我依舊坐在那輛沒有標誌的破舊奔馳車後座,眼睛被粗糙的黑布蒙著,雙手被一根冰冷的尼龍紮帶反綁在身後。我就像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隨著車身的每一次跳躍而顛簸、碰撞。這是優素福的“規矩”,一種精心設計的、兼顧了傲慢與謹慎的複雜表達。他用這種方式,既展現了他遵守了“送客”的基本禮節,又用最直接的手段,確保我無法窺探他那片鋼鐵領地中的任何軍事秘密,哪怕是一條岔路,一個哨所的位置。
車廂裡混雜著汽油、汗水和塵土的氣味,令人作嘔。然而我的大腦,卻在這片感官被剝奪的黑暗與沉悶中,前所未有地清明與活躍。
我仿佛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正行走在一根懸於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鋼絲的一端,連接著奧馬爾那頭狂暴雄獅的巢穴,充滿了原始的、不可預測的暴虐;另一端,則通向優素福那條眼鏡王蛇的巢窟,彌漫著冰冷的、精於算計的陰險。我必須在這兩股截然不同卻同樣致命的力量之間,找到一個無比脆弱、卻又足以支撐我走過去的平衡點。任何一方的過度傾斜,甚至是我自己腳步的任何一絲顫抖,都將讓我立刻墜入深淵,粉身碎骨。
優素福的貪婪是我拋出的第一個砝碼,而他深植於骨子裡的“校友情結”則是我撬動他的支點。但這遠遠不夠。接下來,我將要麵對的,是奧馬爾那被仇恨徹底點燃的怒火。對他,任何優雅的言辭和精密的邏輯都可能毫無用處,我必須準備好迎接一場真正的風暴。
不知過了多久,當車輛引擎的轟鳴聲逐漸被一片嘈雜的人聲和武器碰撞聲所取代時,我知道,我回來了。
車停了。
車門被粗暴地拉開,一股灼熱的空氣湧入。下一秒,蒙著我雙眼的頭套被猛地扯掉。
光明,以一種極其酷烈的方式重新降臨。我下意識地眯起雙眼,適應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我看到的,是奧馬爾那張陰沉得仿佛能擰出水的臉,和他身後,那幾十支黑洞洞的、已經拉開槍栓、子彈上膛的ak47的槍口。
陽光將這些殺人武器的金屬槍身映照得閃閃發光,但那幾十個黑色的洞口,卻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貪婪地吸收著一切光線,準備隨時吞噬我的生命。
我的司機,那個一路上一言不發的優素福手下的士兵,在看到這個陣仗的瞬間,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變得如同一張白紙。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恐懼,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你倒是很有種,林。”奧馬爾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喜怒,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極地的冰塊裡迸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一個人,去闖蛇窟。我還以為,你已經帶著我的秘密,投靠我的老同學去了。”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地鎖定我,似乎想從我的任何一個微表情中,找出背叛的痕跡。
我沒有理會他話語中的試探與威脅,隻是平靜地,當著所有人的麵,用一種緩慢而從容的動作,側過身,讓被反綁的雙手從背後繞到身前,然後用牙齒咬住尼龍紮帶的鎖扣,用力一扯,解開了對自己的束縛。
我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捆綁而有些發麻淤血的手腕,手腕上那道深深的紅色勒痕,如同一個無聲的功勳章。
“將軍,如果我想投靠他,就不會回來了。”我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回答。“而且,我還給您,帶回來一個您絕對無法拒絕的提議。”
我的鎮定,似乎讓奧馬爾有些意外。他陰沉的臉上看不出變化,隻是對著身邊的衛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那個已經嚇得半死的司機像拖死狗一樣帶走。然後,他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向他的指揮部走去。
“進來。”他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那聲音如同兩塊花崗岩在摩擦。“如果你的提議不能讓我滿意,我不介意用你的腦袋,去跟優素福那個混蛋,換回我的人。”
我邁步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周圍的士兵們讓開一條通道,但他們的眼神,像一群審視著即將被獻祭的祭品的狼群,充滿了懷疑與敵意。
指揮部裡,壓抑的氣氛幾乎能凝結成實質。奧馬爾沒有像往常一樣大馬金刀地坐在他的指揮官座位上,而是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獅子,煩躁地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他沉重的軍靴每一次踏在水泥地上,都發出一聲悶響,仿佛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他身邊的親衛隊長,一個神情冷酷的彪形大漢,手始終沒有離開過腰間那把大口徑手槍的槍柄。
我明白,這裡已經不是一個談判的場所,而是一個審判庭。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次賭上性命的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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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了優素福。”我決定開門見山,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後呢?”奧馬爾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我,“你告訴他,我很快就會用t72坦克的履帶,從他那張塗了油的小白臉上碾過去嗎?”
“不。”我搖了搖頭,無視了他話語中濃烈的血腥味。“我告訴他,戴維將軍是我們共同的、迫在眉睫的威脅。我還告訴他,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我們三方,重新坐上同一張牌桌,發一副全新的牌。”
“三方?”奧馬爾的瞳孔猛地一縮,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又像是一頭被觸怒的猛獸,“你,我,還有那個該下地獄的雜種?”
“是的。”我迎著他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足以殺死人的目光,用一種清晰到近乎殘酷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提議,由我出麵,組織一次三方會談。參與者:您,優素福上校,和我。”
我的話音剛落,指揮部裡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真空般的死寂。連角落裡那台老舊電風扇的嗡嗡聲,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奧馬爾死死地盯著我,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開始扭曲、抽搐。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咆哮,但那眼神,比任何歇斯底裡的怒吼都更具壓迫感。那是一種混雜著背叛、憎惡和殺意的眼神,仿佛要將我的靈魂從身體裡活活剝離出來。
親衛隊長的手,已經拔出了他的手槍,保險機括被“哢噠”一聲打開,那聲音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隻要奧馬爾一個眼神,甚至隻是一個微小的動作,我的腦袋就會像一個被砸爛的西瓜一樣,立刻開花。
我的後背,瞬間就被冰冷的汗水徹底浸透。但我知道,我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在這樣的野獸麵前,一旦我表現出絲毫的恐懼和動搖,他就會立刻認定我心懷鬼胎,從而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打斷了這恐怖的寂靜。
奧馬爾猛地揮起他那砂鍋大的拳頭,狠狠地、用儘全身的力氣,砸在了身旁那台厚重的鋼鐵文件櫃上。文件櫃發出一聲痛苦的金屬悲鳴,整個櫃體都為之劇烈一顫,櫃門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可怖的拳印。
“會談?!”他終於咆哮出聲,那聲音如同滾雷一般在指揮部裡炸響,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的臉上。“林!你他媽的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跟他有什麼好談的?!那個雜種!那個背後捅刀子的懦夫!”
他的情緒徹底失控了,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野獸。
“三年前!就是三年前!他用一個該死的假情報,把我最好的裝甲連,我那一百多個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像一群羊一樣,活生生地引進了戴維那個混蛋的包圍圈!一百多個兄弟!他們到死都以為是去執行一次簡單的穿插任務!結果卻被機槍和火箭彈撕成了碎片!”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巨大的力量讓我幾乎窒息,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湊到我的麵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兵!是我看著他們從一個個新兵蛋子,成長為最勇猛的戰士!他們的血,染紅了整個山穀!而這一切,都是拜優素福那個雜種和戴維的聯手絞殺所賜!你現在,讓我去跟他談?!讓我去跟那個屠殺我兄弟的凶手坐在一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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