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卡鬆公路的灼熱空氣中凝固了,沉重的令人窒息。柏油路麵被正午的烈日炙烤得微微扭曲,蒸騰起的熱浪讓遠處的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塵土、乾草與劣質柴油混合的刺鼻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砂礫。
奧馬爾和優素福,兩頭在各自領地裡稱王稱霸的雄獅,此刻卻被我這個初來乍到的“鬣狗”,用一把冰冷的匕首和一份瘋狂到近乎荒誕的“投名狀”協議,逼到了牆角。他們是這片貧瘠土地上截然不同的兩種掠食者,奧馬爾孔武有力,習慣了用絕對的力量碾壓一切;而優素福則更像一條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耐心、致命,善於在無聲無息中送上致命一擊。
此刻,他們那兩雙同樣充滿了殺戮與威嚴的眼睛,像兩把淬了毒的外科手術刀,在我身上一寸寸地來回切割。他們似乎想剖開我的皮膚,看穿我的肌肉,從我骨頭的縫隙裡,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怯懦與破綻。我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帶來的實質性壓力,如同兩座大山,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我不能退縮,哪怕一步。在這樣的牌桌上,誰先眨眼,誰就輸掉了全部。
最終,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的,是優素福。
他緩緩地,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極不情願的意味,收起了手中那支飽經戰火、槍身已經磨得發亮的魯格手槍。隨著武器的收斂,他臉上那毒蛇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也一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與審視。他不再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捏死的蟲子,而是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值得他正視的對手。
“林先生,”他的聲音,像是生了鏽的鐵片在摩擦,沙啞而低沉,在燥熱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瘋狂的賭徒。我見識過把金錢、土地、女人壓上賭桌的人,卻從未見過有人像你一樣,用自己的命,來做我們這場牌局的底注。很好……我喜歡跟賭徒做生意,因為賭徒才懂得高風險背後意味著什麼。”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用那雙陰鷙的眼睛看向肌肉緊繃的奧馬爾,眼神裡充滿了赤裸裸的挑釁:“奧馬爾,我的老朋友,你呢?這位林先生已經下了注,你……敢不敢跟注?”
奧馬爾的胸膛如同一個破舊的風箱般劇烈地起伏著,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先是死死地盯著優素福,仿佛要用目光將他撕碎,隨即又轉向我,眼神裡的暴怒、懷疑、掙紮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噴湧而出。他是一個習慣了用炮彈的軌跡和子彈的呼嘯來解決問題的男人,這種將情報與陰謀作為抵押品的博弈,讓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不適與煩躁。這就像讓一頭大象去學習穿針引線,每一秒都是煎熬。
“媽的!”他最終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詞,狠狠地朝著滾燙的地麵啐了一口濃痰,也將那支同樣殺氣騰騰的手槍猛地插回了腰間的槍套,“賭就賭!老子奧馬爾這輩子,還沒怕過誰!”
協議,就這樣以一種戲劇性的、近乎荒誕的方式,達成了。
當奧馬爾吼出最後一個字時,我長長地、幾乎是虛脫般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我這才感覺到,後背的作戰服,已經被冰冷的汗水徹底浸透,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黏膩的寒意。賈巴爾那隻如鐵鉗般搭在我肩上的手,也終於鬆開了,那巨大的力道消失的瞬間,我甚至踉蹌了一下。
“好。”我強忍著劫後餘生的狂喜與後怕,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鎮定自若,甚至帶著一絲掌控全局的從容,“既然兩位將軍都同意了。那麼,請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將你們各自的‘投名狀’,送到奧馬爾將軍的基地。記住,必須是同等級彆的絕密情報,是那種能夠讓對方傷筋動骨的、真正的核心機密。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評估它們的價值,任何企圖蒙混過關的小聰明,都隻會引火燒身。”
“憑什麼送到他的基地?”優素福幾乎是立刻就提出了反對,他的警惕性從未放鬆,“這不公平。誰知道你們這對剛剛勾結在一起的豺狼與鬣狗,會不會拿到我的情報後就翻臉不認人?”
“因為,我現在是他的人。”我指了指身旁的奧馬爾,直截了當地回答,“我的命,還捏在他的手上,隨時可以被他像捏碎一個雞蛋一樣捏碎。這一點,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保障。如果我敢在這件事上耍任何花樣,不用你動手,奧馬爾將軍會第一個把我撕成碎片,拿去喂他的軍犬。一個東方人的腦袋,我想還不足以讓他放棄與你為敵的原則。”
我這番近乎自白的坦誠,讓優素福一時無話可說。他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的瞳孔裡分辨出真偽。最終,他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這個對他而言充滿風險,卻又存在著唯一製衡的方案。
這場堪稱卡蘭共和國近代史上最詭異、最不合常理的一次“峰會”,就此結束。雙方在沒有達成任何書麵協議,沒有任何見證人,僅僅依靠一個瘋狂的口頭賭約下,不歡而散。奧馬爾和優素福甚至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各自帶著自己的衛隊,跳上越野車,卷起漫天黃沙,朝著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對彼此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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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基地的路上,奧馬爾一言不發,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指揮車裡的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幾個貼身衛兵連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操控著車輛,生怕任何一點顛簸都會引爆這個火藥桶。我能感覺到奧馬爾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那不是審視,而是野獸在觀察獵物時的眼神,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直到車輛駛入戒備森嚴的指揮部,他才像是積蓄已久的火山,猛然爆發。車門剛一關上,他便猛地轉身,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以一種與他龐大身軀不相稱的敏捷,將我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混凝土牆上。
“林浩然!”他雙眼赤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滾燙的、帶著煙草味的呼吸狠狠地噴在我的臉上,“你他媽的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拿老子的核心情報,去跟那個雜種做交易?!是誰給你的權力!”
牆壁的堅硬與粗糙硌得我背脊生疼,他的手臂如同一根鋼筋,死死地壓迫著我的喉嚨,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我必須讓他冷靜下來,否則,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將軍!”我用儘全力,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雙手抓住他的手腕,試圖讓他鬆開一點,“這不是交易!這是……測試!是對優素福誠意的一次……極限壓力測試!”
“測試?”他手上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懷疑和憤怒在他的眼中燃燒。
“沒錯!”我艱難地說道,缺氧讓我的眼前開始出現黑點,“想想看,如果他送來的,是一個假情報,或者一個無關痛癢的垃圾情報,那就證明,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真心合作,他隻是想騙走我們的底牌!那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徹底斷了念想,利用他麻痹大意的瞬間,集中所有力量,先把他從這片土地上抹掉!”
我的話似乎觸動了他,他手上的力道微微鬆動了一些。
我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繼續用最快的語速說道:“可如果……他送來的是真的呢?將軍,如果他真的送來了一份同等價值的情報呢?”
“那我們賺大了!”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用儘全身的力氣吼道,“我們將用一個我們遲早會放棄的、關於戴維的低級眼線,換來一條戴維的生命補給線!一條能讓我們在未來的戰鬥中,占據絕對主動權的生命線!將軍,這筆賬,無論怎麼算,我們都不虧!這是一次零成本的試探,最好的結果是血賺,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確認了一個我們本就需要消滅的敵人!”
我的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終於澆在了奧馬爾熊熊燃燒的怒火上。他粗重地喘息著,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神中的瘋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夾雜著算計與掙紮的神色。
他不是蠢人,恰恰相反,能在這種地方擁兵自重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他隻是被長久以來的仇恨和固有的軍事思維蒙蔽了雙眼,不習慣用這種金融杠杆式的思維去衡量戰爭。當我把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用最直白、最赤裸的方式剖析給他看時,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好……”良久,他終於鬆開了我的衣領,向後退了一步,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徹底看透,“我就再信你一次。但是,林,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到驗證情報結束,你的一舉一動,都將在我的監視之下。驗證情報的時候,你必須親自帶隊。而且,賈巴爾會像影子一樣全程跟著你。一旦出現任何問題,你知道後果。”
他說完,不再看我,轉身走向他的指揮台,留給我一個充滿了威壓與警告的背影。我知道,這場賭局的第二輪,才剛剛開始。而我的對手,除了優素芬,還有我身後這位喜怒無常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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