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防彈越野車,如同一個移動的、與世隔絕的鐵棺材,在顛簸的土路上平穩地行駛著。
車窗外,是貧瘠的荒野,和一張張麻木、空洞的當地人的臉。車窗內,是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我和皮埃爾,分彆坐在後排的兩側,中間隔著一個足以再坐下一個人的空位。阿曼達坐在副駕駛,從後視鏡裡,我能看到她緊張得攥緊了拳頭。
皮埃爾一直沒有說話,他隻是低著頭,用一塊麂皮,反複擦拭著那個zippo打火機。他的動作,專注而優雅,仿佛那不是一個普通的打火機,而是一件稀世的藝術品。
我知道,他是在調整自己的心態,也是在給我施加壓力。他在用這種沉默告訴我,現在,進入了他的節奏,他的主場。
但我偏不讓他如願。
“很彆致的打火機。”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輕鬆得像是在和一個老朋友閒聊,“外籍軍團的紀念版?看這磨損,應該跟了你不少年頭了吧。”
皮埃爾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抬起頭,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看來,林先生對我的調查,確實很下功夫。”他“哢噠”一聲,合上打火機,將它收進了口袋,身體微微前傾,正式進入了談判狀態,“說吧,你的條件。”
他很直接,沒有絲毫廢話。因為他知道,在底牌已經被我掀開的情況下,任何虛偽的客套,都毫無意義。
“我的條件?”我笑了笑,搖了搖頭,“勒克萊爾先生,我想你搞錯了。現在,不是我向你提條件。而是我,在決定是否接受……你的‘投降’。”
“投降?”皮埃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先生,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一段視頻,確實能讓我陷入一些輿論上的麻煩。但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憑這個,就能扳倒‘法蘭西泛非投資集團’吧?”
“當然不能。”我坦然地承認,“扳倒一個千億級彆的資本巨獸,確實不現實。但是,”我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讓它換掉一個……任務失敗,還給集團帶來巨大負麵資產的地區負責人,我想,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在了皮埃爾最痛的地方。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是被貼上“無能”的標簽,然後被他所效忠的那個龐大的、冷血的資本機器,毫不留情地拋棄。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你在威脅我?”他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殺意。
“不,這不是威脅。”我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攤開雙手,“這是……重新定義價值。勒克萊爾先生,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來這裡,不是為了什麼鑽石,也不是為了那個繡花枕頭戴維將軍。你的真正目標,是‘紅色荒地’下麵的東西,對嗎?”
我沒有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而我,現在是那片土地法理上的、也是事實上的……守護者。”我指了指窗外,“我有‘紅石部落’的大義名分,我有奧馬爾和優素福的軍隊,最重要的是,我有阿曼達·斯特恩女士這張王牌,可以隨時讓你們陷入輿論的地獄。”
“現在,你告訴我,”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這片土地的開采權,它的‘價值’,應該由誰來定義?”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這一次,主動權,已經牢牢地掌握在了我的手中。
皮埃爾死死地盯著我,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像兩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瘋狂地分析著眼前的局勢,評估著我的每一個微表情。
許久之後,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身體靠回了椅背。
“說吧,你想要什麼?”他問道。這一次,他的語氣裡,少了一絲傲慢,多了一絲……務實。
我知道,他已經接受了我的“價值定義”。
“很簡單。”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那段視頻,以及所有的備份,我會全部銷毀。作為交換,‘阿爾法’小隊,必須立刻、永遠地,從卡蘭地區消失。你們的人,包括你手下的那些軍事顧問,一個都不能留。”
這是我的安全保障。我必須拔掉這根懸在我頭頂的、最致命的毒刺。
皮埃爾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讓他解散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精英團隊,這無異於自斷臂膀。
“第二,”我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繼續說道,“我要‘大地女神資源公司’,也就是你們集團,正式承認‘紅石部落’對‘紅色荒地’的合法所有權,並與部落,簽訂一份為期三十年的、唯一的、排他性的……礦產開發協議。”
“什麼?!”這一次,連前排開車的司機,都忍不住從後視鏡裡,投來了震驚的目光。阿曼達更是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僅要名分,我還要把這份虛構的“名分”,變成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可以拿到國際上去背書的……商業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