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問題,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伊莎貝爾那顆正在劇烈搖晃的心臟。
她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恐懼,有憎惡,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顛覆認知後的茫然與……動搖。
“哇——”
她再也無法抑製胃裡那翻江倒海的感覺,猛地推開我,衝到一旁,扶著一棵大樹,劇烈地嘔吐起來。
她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過去二十幾年裡,所建立起來的、那個文明而有序的世界觀,連同胃裡的酸水,一同徹底地,排泄乾淨。
奧馬爾和優素福等人,用一種混雜著鄙夷和不耐煩的目光看著她。在他們看來,這種反應,是屬於弱者的,是可笑的。
但我沒有。
我隻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耐心地等待著。
我知道,這是一場必須經曆的、殘酷的洗禮。隻有將舊的自我,徹底打碎,才能在廢墟之上,重塑一個新的、能在這片土地上活下去的……靈魂。
許久,伊莎貝爾才直起身子,用手背,狼狽地擦去嘴角的汙漬。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但那雙因為嘔吐而泛紅的眼睛裡,卻多了一絲……令人心悸的、決絕的平靜。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她隻是轉過身,徑直走回了指揮車旁,從一個防水箱裡,拿出了一台軍用級彆的平板電腦和一張高精度的、卡蘭西部山區的地形圖,鋪在了引擎蓋上。
然後,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頂級專家的口吻,對我,也是對所有人說道:
“無人機被打掉,我們失去了空中視野。但我們不是瞎子。”
她的手指,在地形圖上,快速地劃動著。
“馬薩的殘部,大約有三百到五百人。他們缺乏重武器和穩定的後勤補給,唯一的優勢,就是對地形的熟悉和遊擊戰術。他們是典型的‘機會主義捕食者’,靠劫掠為生。”
她的聲音,不再顫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如同機器般的精準。
“月亮湖的發現,對我們來說,是巨大的財富。但對他們來說,則是唯一的、能讓他們翻盤的、巨大的……補給庫。他今天用這種方式挑釁我們,目的隻有一個——”
她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我們勘探營地的位置。
“——把我們,從這個堅固的營地裡,引出去。然後,在山林裡,利用地形優勢,把我們分割、包圍、蠶食。”
“所以,”她抬起頭,那雙美麗的眼睛,第一次,主動地,迎上了我的目光,“我們不能按他的劇本走。我們不僅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們還要……把他,從他的藏身處,給引出來。”
說完,她便不再言語。
但她的行動,她這番冷靜到可怕的分析,已經給了我,最明確的,也是我最想要的答案。
她,選擇了,坐上我這條船。
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將她那淵博的專業知識,轉化成了,在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殺人武器。
我笑了。
“說得好。”我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環視了一圈,因為伊莎貝爾這番話而陷入沉思的奧馬爾和優素福。
“都聽到了嗎?”我的聲音,變得森然,“這位杜波依斯小姐,給我們上了一堂寶貴的戰術課。瘋狗,想要狩獵我們。那我們就將計就計,讓他變成……我們的獵物。”
“怎麼做?”奧馬爾甕聲甕氣地問道,看向伊莎貝爾的眼神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很簡單。”我的目光,掃過地圖,“馬薩以為,他最大的優勢,是地形。但他錯了。我們最大的優勢,是他不知道我們有什麼。”
我的手指,指向了皮埃爾。“你的團隊,還有備用的偵察無人機嗎?更小,更隱蔽的那種。”
皮埃爾立刻回答:“有。‘蜂鳥’微型偵察機,隻有巴掌大,噪音極小,夜間紅外偵察能力一流。”
“很好。”我又看向了身後的塔卡。“你和你的族人,是這片山林裡最好的獵手。我要你,立刻聯係你的部落,讓他們化整為零,像幽靈一樣,散布到這片區域的所有製高點和水源地。我不要他們戰鬥,我隻要他們,變成我的‘眼睛’和‘耳朵’。”
塔卡捶胸領命,眼神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最後,我看向奧馬爾和優素福。
“而你們,和你們的部隊,將是我的……獵犬和獠牙。”
我拿起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從現在開始,我們將進行戰略收縮。我會讓伊莎貝爾,故意‘泄露’一份假的勘探報告,誇大月亮湖的礦產價值,並製定一條假的、看起來安保力量薄弱的運輸路線。馬薩那條貪婪的瘋狗,一定會咬上這個餌。”
“當他以為自己咬住我們咽喉的時候,塔卡的‘眼睛’,會鎖定他的位置。皮埃爾的‘蜂鳥’,會在高空對他進行死亡凝視。而你們的部隊,”我用筆,在地圖上,狠狠地畫了一個箭頭,直插那個預設的伏擊點,“將從四麵八方,合圍而上,把他,連同他的那些雜碎,徹底碾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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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狩獵。”
我抬起頭,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因為我這個龐大而精密的計劃,而變得震驚的臉。
“而我們,才是獵人!”
……
接下來的三天,一場精心編排的大戲,正式上演。
我們故意製造出一種,因為發現了巨額財富,而放鬆了警惕的假象。營地裡,甚至每晚都燃起篝火,傳出慶祝的音樂聲。
一支由十幾輛卡車組成的“運輸隊”,滿載著石頭和木材,大搖大擺地,沿著那條預設的“死亡之路”,緩緩前進。
而在這場大戲的背後,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已經悄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