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之下之二公子的繡春刀》第18章：聖諭如鐵，迷霧再深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四月二十一）·乾清宮·東暖閣
暴雨初歇，積水順著螭首獸嘴傾瀉而下，在丹陛石上擊起細碎水花。陸硯昭跪在明黃緞麵鋪墊的蒲團上，望著禦案後弘治皇帝摩挲玉佩的手指——那枚刻有“劉”字的殘玉在帝王掌心翻覆，折射出冷冽的光。
“三日內連死五人，工部銅料、東宮圖紙...這樁案子越查越像衝著太子來的。”弘治皇帝突然將玉佩擲在案上，青玉與紫檀木相撞的脆響驚得殿內宦官渾身一顫，“陸卿家既敢接旨，可有萬全之策？”
陸硯昭叩首時，額頭觸到冰涼的青磚：“臣請陛下恩準三件事。其一，徹查近三月出入工部的文書檔案；其二，調取內廷侍衛腰牌編號與當值記錄；其三...”他頓了頓，餘光瞥見屏風後若隱若現的明黃衣角，“暫將太子殿下的侍衛隊調離東宮，另由影閣死士暗中護持。”
殿內驟然死寂。朱厚照從屏風轉出，玄色錦袍上的蟒紋未繡全須，倒像是蟄伏的幼獸：“父皇！兒臣的侍衛皆是心腹，怎可...”
“住口！”弘治皇帝拍案而起，袖口掃落的朱砂硯在金磚上洇開暗紅，“若不是你平日疏於管束，何至於讓刺客的爪牙混進東宮？”他轉向陸硯昭，眼神裡既有期許又有試探，“影閣的人...可信？”
“臣願以鎮國公府滿門性命擔保。”陸硯昭話音未落，春桃已疾步而入，在他耳邊低語數句。他臉色微變，抬頭朗聲道，“陛下，順天府傳來急報——城南宅邸匠人暴斃前，曾用血指在牆上畫了半朵蓮花！”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四月二十一）·順天府大牢
腐臭與血腥氣在牢獄中交織，陸硯昭蹲在最後一具匠人的屍體旁。死者指甲縫裡嵌著的朱砂碎屑與東宮圖紙上的印記如出一轍，而牆上那半朵蓮花，花瓣走勢竟與張貴妃絹帕的刺繡針腳彆無二致。
“大人，死者鞋底沾著這種泥土。”衙役呈上油紙包，深褐色的土壤裡混著細小的陶片。陸硯昭取出放大鏡細觀，瞳孔猛地收縮——陶片邊緣刻著“官窯”暗紋，正是專為宮廷燒製器物的景德鎮窯口標記。
春桃突然拽住他衣袖，指向牢門角落：“公子看！牆角青苔被蹭掉一塊，痕跡呈弧形，像是有人被拖行留下的。”陸硯昭順著痕跡尋去，在排水溝處摸到半截斷裂的檀木珠串，每顆珠子上都刻著梵文。
“立即傳訊大理寺，徹查近期出入官窯的卷宗。”陸硯昭將珠串收入錦囊，目光掃過牢內斑駁的牆壁，“還有，去京城所有寺廟查訪，看是否有僧人丟失過這種手串。”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四月二十二）·大隆善護國寺
晨鐘悠揚，陸硯昭混在香客中踏入寺院。藏經閣後牆的蛛網被扯破，牆根下散落著新鮮的腳印。他取出宣紙覆上，用蛋清拓印時，發現泥土裡還埋著半截燒焦的信箋。
“施主可是在找這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位灰袍老僧手持掃帚，竹枝上挑著塊完整的絹布，上麵赫然繡著東宮侍衛的虎頭紋樣。陸硯昭猛然轉身，繡春刀已出鞘三寸，卻見老僧掀開袈裟，露出胸口猙獰的舊疤——那是箭傷，與當年靖難之役的箭矢形狀分毫不差。
“老衲慧空，曾是燕王府的親兵。”老僧將絹布擲在地上，“三日前，有黑衣人在寺中交換密信，貧僧偷聽到‘蓮花’‘十五月圓’幾個字。”他指向遠處的鼓樓，“今夜子時，鼓樓頂層的更夫...怕是要換人了。”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四月二十二）·鼓樓
殘月如鉤，陸硯昭帶著影閣死士潛伏在鼓樓暗處。更夫敲響三鼓時，瓦當突然墜下，露出兩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掏出蓮花紋樣的令牌，與另一人交接木箱，月光照在箱角銅鎖上，竟與城南宅邸的銅鎖刻著相同的工部編號。
“動手！”陸硯昭一聲令下，繡春刀劃破夜幕。黑衣人反應極快，甩出的毒煙中竟混著鐵蒺藜。春桃揮劍格擋，卻見對方使出的竟是失傳已久的燕青拳。激戰中，一名黑衣人被刺中肩胛，倉皇逃竄時掉落枚刻著“劉”字的腰牌，與陸硯昭手中的玉佩殘片紋路嚴絲合縫。
弘治十一年1498年）·夏四月二十三）·乾清宮
陸硯昭將物證鋪滿禦案，腰牌、絹布、燒焦的信箋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弘治皇帝拿起信箋殘片，上麵“太子生辰”四字雖已焦黑，仍清晰可辨。
“陛下，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劉’姓之人，且與東宮脫不了乾係。”陸硯昭展開輿圖，用朱砂圈出大隆善寺、鼓樓與城南宅邸，三點連成的直線，正對著東宮角樓，“臣推測，他們計劃在太子生辰宴上，用仿製的鎖具打開宮門...”
“夠了！”朱厚照臉色煞白，踉蹌著扶住龍椅，“兒臣絕無...”
“不是太子。”陸硯昭突然打斷，取出檀木珠串，“這串佛珠來自大隆善寺，而該寺住持慧空，正是當年靖難遺孤。陛下可記得，先帝曾赦免過一批燕王府舊部？”
弘治皇帝猛地站起，龍袍掃落案上奏折：“你是說...有人打著靖難遺孤的旗號，妄圖顛覆東宮，再將罪名扣在太子頭上？”他來回踱步，蒼老的聲音裡透著寒意，“陸卿家，朕命你全權督辦此案，無論牽扯到誰，一律...”
“臣遵旨！”陸硯昭叩首時，餘光瞥見朱厚照攥緊的拳頭——少年太子眼中閃過的，不知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另有思量。而他知道，這場以“劉”字為餌的局，不過是掀開了冰山一角，暗處的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加陰鷙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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