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那廝力大如牛,能擋得住這個?
袁福從暗格抽出錦囊,三支幽藍箭簇叮當落在案上,南蠻蛇毒,見血封喉。
陳縣尉盯著箭簇,鐵甲裡的中衣突然汗濕。
見陳縣尉仍在猶豫,袁福突然傾身向前,燭光在他圓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陳兄,咱倆相交多年,何時見汝這般畏首畏尾?
他壓低聲音,彆忘了去年那批軍械,還有官鹽的賬……
陳縣尉的喉結上下滾動,鐵甲內的襯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一陣夜風吹過,燭火劇烈搖晃,在他陰晴不定的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終於,陳縣尉猛地一拳砸在案幾上,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一個字:
袁福臉上的肥肉舒展開來,拎起鎏銀酒壺給陳縣尉斟滿:
這才是陳大縣尉嘛!
酒液在杯中打著旋兒,映出兩人猙獰的倒影。
正說著,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袁慶被兩個家奴架著進來,錦袍上沾滿餿水,額頭腫起雞蛋大的包。
袁福眼皮一跳,卻很快堆起笑容:
多虧陳兄出手,犬子才能平安歸來。
陳縣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舉手之勞。那劉俊不過是個外來的雛兒,這魯陽城終究是咱們的天下。
他起身時鐵甲嘩啦作響,某就先回去準備了,天亮咱按計劃行事!
袁福重重拍案,明日就給姓劉的送終!
送走陳縣尉後,袁慶一瘸一拐地湊上前:
爹,您可要為孩兒做主啊!那牢房裡又臟又臭,孩兒差點...
廢物!
袁福一腳踹翻案幾,酒壺砸在袁慶腳邊,嚇得他連退三步。
老子的臉都丟儘了!
袁慶縮著脖子,臉上還掛著牢裡的汙漬,委屈道:
可是……
滾去洗乾淨!
袁福冷冷打斷,這副德行,成何體統!
轉身間,駝背老管家袁德已如鬼魅般立在身後。
袁福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枯瘦的老臉上皺紋突然加深。
老奴省得。袁德佝僂著退出,瘦小的身影轉眼被夜色吞沒。
片刻後,急促的馬蹄聲踏碎寂靜,朝著城南疾馳而去。
袁福站在廊下,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蹄印。
他摸出袖中的蛇毒箭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二更梆子響起,驚飛了屋簷下的蝙蝠。
袁福摸著淬毒的箭頭,臉上露出陰狠的笑容:
劉俊小兒!爾——自作孽,怨不得他人!
…………
五更天還沒亮透,劉俊打著哈欠經過鹽倉,聽見裡麵傳來的篩鹽聲。
探頭一看,李小七正借著油燈的光亮,仔細地篩著官鹽。
旁邊的陶罐上,放著半塊啃得整整齊齊的粟米饃——正是昨晚自己塞給他的。
大人!李小七慌忙要起身行禮。
劉俊擺擺手:接著乾,把鹽裡的砂子都篩乾淨些。
“遵命!”
轉過拐角,正撞見關羽抱刀立在廊下。
晨霧凝在他眉梢結成細珠,紅臉襯著青石牆,活像尊門神。
劉俊摸出懷裡的黍米饃遞過去:
關兄啊,啃兩口墊墊?
謝大人。
關羽接過饃卻不吃,丹鳳眼仍掃著院牆。
刀柄上的紅綢叫夜露打濕,暗沉沉垂著。
劉俊仔細端詳著關羽,忽而含笑問道:
“關兄,可有表字?”
關羽微微搖頭:“某家貧寒,父母不識字,未曾取字。”
劉俊聞言,折了一枝槐枝,信手在泥地上劃寫。
“某為汝取一字,喚作‘雲長’,何如?
如雲中之蒼龍,氣貫長虹,破空而去。”
關羽鳳目驟然一亮,那濃密的長髯亦是輕輕一顫。
“‘雲長’...‘雲長’!”
他低誦兩遍,聲如沉雷,隱含激蕩,“好字!好字啊!”
言畢,關羽神色一肅,挺直魁偉身軀,雙手抱拳齊額,對著劉俊深施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