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龍頭拐杖跺得震天響:
劉氏麒麟兒歸巢!
頃刻間,曬場湧來百餘人。
擔穀的漢卸了扁擔,納鞋老嫗還捏著頂針,幼童攀上槐樹張望。
人群潮水般分開條道。
當年教劉俊射箭的三叔公,枯手抓著新獵的野雉塞進親兵手中:
給府君燉湯補身!
獵羽滴落血珠,暈在劉俊鐵甲玄紋裡。
人群爆出呼喊:
青天老爺!給咱莊減三成糧賦可好?
簷下陰影裡,劉威眯眼點頭。
劉風奮力擠到人前,揮臂高呼:
“俺堂兄斬了狗官八千兵!厲害吧!”
唾沫星子在夕照下點點生金。
劉俊見狀笑著擺手止住喧鬨,目光掃過一張張族人殷切熱切的麵龐。
昔日衛青有羽林孤兒,霍去病有河東騎士...
一念至此,他聲音陡然一振:
“兄弟們,吾欲建親衛親兵,月俸七百錢!爾等可願隨某戮力王事,共取功名乎?”
話音未落,劉風已踏前半步拍欄大吼:
“兄長!某第一個報名!定隨兄長做一番大事業!”
素來寡言的劉威亦抱拳沉喝,聲如悶雷:
“小俊,算俺一個!”
頃刻間,數百名族中精壯漢子熱血沸騰,紛紛踏前一步,踩得曬場地麵黃塵驟起。
劉俊目露讚許,親點壯士上前。
命劉風試舉石鎖,見其膂力沉雄;
看劉威開弓引箭,矢貫百步柳枝。
依此嚴選,共得勇健兒郎兩百人。
劉俊當即揚聲宣令:“即日起,劉威為親兵隊長,劉風為副隊長!統率親兵隊!”
劉威虎軀一震,眼窩微熱,憶起往日守望相助之情。
劉風喜動顏色,握緊雙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暗誓:
必不負兄長信重!
當晚,燈燭搖曳,百錠馬蹄金燦然堆於粗木桌上,映得陋室生輝。
韓氏慌得連連擺手:
“使不得!吾兒留作軍資!”
劉老太爺緊握銅煙鍋敲桌:“家裡還有閒錢,快收回去!”
劉俊不答,徑自將數錠沉甸甸硬塞入二老掌中:
“孩兒忝居郡守,豈有不奉父母之理!權當添些家用,切勿推辭!”
他笑容溫煦卻不容拒絕。
韓氏撫著冰涼金錠,終是淚花點點收了聲。
夜深燭殘,促膝言深。
劉俊懇切道:“宛城屋宇軒敞,兒欲接雙親共享天倫。”
劉老太爺望向院中老槐,搖頭輕歎:
“根在此地,祖塋在此,離不得啊...”
韓氏也麵色猶豫。
劉俊再三勸請:“孩兒如今立足宛城,當於雙親膝前儘孝!”
“俊兒心意,爹娘儘知。”
韓氏溫柔卻堅定地按住兒子手背,“但葉落歸根,守著老屋祖祠,才是爹娘安心之處。”
劉俊見雙親心意已決,隻得長歎作罷,心中湧起既暖且澀之情。
兩日後晨光熹微,院門前已是車馬齊備。
韓氏含淚將煮熟的雞蛋、蒸餅包裹塞入行囊。
劉老太爺默默看著兒子披掛整齊,鐵甲襯得他愈發挺拔,最終隻重重一握兒臂:
“莫忘本分,造福桑梓!”
“兒謹記父親教誨!”劉俊深躬拜彆。
“啟程!”
一聲令下,兩百新募親兵與三十部曲魚貫而動,踏碎莊口曉露。
劉威在前開路,劉風緊隨劉俊馬側,不時回望漸漸模糊的村舍炊煙。
劉俊端坐馬上,回望雙親倚門目送的身影漸漸融入晨靄,手中韁繩不由緊握。
揚鞭策馬,蹄聲如雷,帶著兩百餘騎卷起滾滾煙塵,朝著宛城方向,疾馳而去。
四月十二酉時,蹄聲如雷破暮色。
劉俊引眾人抵宛城,腳步踏碎太守府前積水。
披塵入堂,猛見三架青桐木案牘架傾如山巒。
竹簡垂落如枯藤,最頂幾卷南陽田畝冊斜掛簷角,將墜未墜。
燭光搖曳間,劉俊屈指揉額。
浮塵飛舞,掠過《丁口賦稅錄》朱批,那未乾的墨跡如血珠滲進簡隙。
案頭筆架狼毫散亂似殘戟,兩卷軍糧調度簡竟被蠟油凝粘一處。
劉俊捏碎衣襟泥塊,黃塵簌簌落進燭台銅鱗間,喃喃道:
府事繁雜,當速尋蕭何、張良之才分憂啊...
此外,幽州涿郡也要抓緊時間跑一趟,三爺也是條漢子!
四月十五日晚,處理完所有政務後,劉俊在府衙大擺慶功宴,犒賞眾將。
牛油炬火劈啪作響,炙烤全羊的焦香混著新酒醇氣,彌漫府衙正堂。
劉俊端坐主位,環視眾將。
左手席首,關羽按刀端坐,九尺青龍偃月斜倚柱旁,燭光在冷刃上流動如銀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