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不隻是震驚,而是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
李斯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龍椅上那個深不可測的帝王,眼神中充滿了驚疑與不解。
扶蘇?
那個因政見不合,被陛下厭棄、發配到上郡的長子?
要回來了?
還要協理政務?
那胡亥公子呢?那趙高呢?
李斯的心,瞬間亂了。
他感覺到,鹹陽的天,要變了。
回到相府,他在書房中枯坐良久。
扶蘇……這個名字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
他與趙高合謀,扶持胡亥,所圖的便是從龍之功。
可現在,皇帝親手推翻了棋盤。
與此同時,中車府令的官署內,一滴濃墨從筆尖滑落,汙了潔白的竹簡。
“你說什麼?”趙高握著筆的手僵在半空,聲音尖細。
跪著的小宦官顫抖著重複。
“陛下下詔,命長公子扶蘇……十日內返京,協理政務,入主東宮。”
“咣當”一聲,毛筆墜地。
趙高的臉色瞬間慘白,眼中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扶蘇要回來當太子,這意味著他趙高的死期不遠了!
他比誰都清楚,扶蘇一旦得勢,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他這種弄權的閹宦。
“備車!去公子胡亥府!”
他必須立刻找到胡亥,那個和他綁在一條船上的人。
而胡亥的宮殿裡依舊溫暖如春。
聽聞消息時,他正抱著一隻波斯貓,滿不在乎地說。
“大哥回來就回來唄。”
當趙高一字一頓地說出入主東宮時,胡亥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
“什麼?!父皇怎麼會!他不是最討厭大哥那副迂腐的樣子嗎?老師,你快去跟父皇說啊!”
看著胡亥天真又愚蠢的模樣,趙高心中湧起一陣絕望。
相府書房的門終於被打開。
“丞相大人,真是好定力。”
趙高一進門,便帶著怨氣開口。
李斯端坐案後,神色平靜。
“趙大人到訪,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趙高壓低聲音。
“扶蘇回京,入主東宮!你我謀劃,就要付諸東流,你難道就不急嗎?”
李斯抬眼看著他:“急,有用嗎?這是陛下的旨意。”
“丞相!”趙高急了。
“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扶蘇登基,推崇儒道,你我皆再無立身之地!我們必須聯手!”
李斯沉默了。
“趙大人,風,已經起了。”
“你我,都隻是風中的一片葉子而已。”
朝會散後,嬴政沒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驪山腳下的一處秘密官署。
這裡是帝國最高的工匠與方士的聚集地。
他召來了官署,以及冶鐵的工師和方士。
“朕,有兩樣東西,要你們立刻給朕造出來。”
“其一,煉鋼之術。需建新爐,以石炭為料,以大風箱鼓風,提升爐溫。如此,可煉出遠超今日之精鐵,堅不可摧!”
一名冶鐵工師大著膽子問道。
“陛下,高溫是多高?大風箱又需多大?石炭雖烈,但煙毒亦重,恐汙了精鐵……”
嬴政眉頭一皺,他哪裡知道這些細節。
“自己去試!”
他不耐煩地打斷,接著說第二樣。
“其二,火藥。以硝石、硫磺、木炭,研磨成細末,按特定比例混合,可生巨爆,開山裂石,威力無窮!”
一名方士臉色發白。
“陛下,硝石硫磺皆是烈物,稍有不慎便會炸爐,至於比例……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啊!”
“朕知道的比例,是十五比一比三,或是七十五比十比十五。”
嬴政說出兩個從網上看來的模糊數字。
“哪個是硝石,哪個是硫磺,朕記不清了。”
“……”
密室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皇帝。
這哪裡是下達旨意,這分明是讓他們去送死!
嬴政看著他們臉上的恐懼和困惑,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他習慣了掌控一切,卻在這種最關鍵的細節上無能為力。
“朕不管你們如何做!”
“就在這驪山腳下,給朕另建一座秘所!召集帝國所有頂尖的巧匠,給你們無限的錢財,無限的人力,日夜不休地給朕試!”
“朕給你們的,是方向!是前人從未見過的方向!剩下的,用你們的腦袋去想!”
他將那幾本封麵印著“鬼畫符”的手冊狠狠摔在地上。
說罷,他拂袖而去,留下一眾工師和方士,對著天書和那兩個足以要了他們老命的“方向”,麵麵相覷,冷汗直流。
嬴政獨自一人走在回宮的路上,晚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清掃奸佞,穩固國本,開辟民生,鑽研神器……一張前所未有的大網,已經在他的手中撒開。
可這張網的每一個節點,都係於那個叫周墨的後生,係於那些他記不全、看不懂的未來之識。
“周墨……”
他喃喃自語,眼中沒有了暴怒,隻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深沉。
“你最好是對的。”
“若有差池,朕賭上的,是這整個天下。”
喜歡祖宗們,時代變了請大家收藏:()祖宗們,時代變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