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位自帶王霸之氣的始皇帝,周墨感覺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
他沒洗漱,沒換衣服,一頭栽在床上,瞬間就墜入了深度睡眠。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等他再次睜開眼,窗外的太陽已經掛得老高,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
周墨摸過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顯示著時間,11:47。
“我靠,睡了快十個小時。”
他揉著雞窩似的頭發坐起來,感覺骨頭縫裡都透著一股舒坦勁兒。
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客廳裡靜悄悄的。
目光掃過,他愣了一下。
在靠窗的位置,朱允炆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他低著頭,神情專注,右手握著一支圓珠筆,正在一個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他的姿勢很標準,腰背挺得筆直,是那種長期讀書養成的習慣。
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讓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憂鬱的臉龐,此刻顯得格外認真。
周墨放輕了腳步,悄悄湊了過去。
隻見筆記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寫了好幾頁。
字是周墨不認識的繁體字,筆畫一絲不苟,工整秀氣,一看就是有童子功的。
內容大概是:
“……取腐草、敗葉、人畜之糞便,覆土封之,待其發熱腐熟,可為地肥。此法名為堆肥,能增地力,使穀物豐產……”
“……另有輪作之法,同一地,今歲種豆,來歲種粟,可養地力,不易耗竭……”
周墨看得眼皮一跳。
這不都是昨天他跟嬴政閒扯時,順口提的那些農業基礎知識嗎?
“建文同學,這麼用功?”周墨冷不丁地出聲。
朱允炆嚇了一跳,手裡的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痕跡。
他回過頭,看到是周墨,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連忙站了起來。
“周先生,你醒了。”
“坐,坐,彆客氣。”
周墨擺擺手,指了指他本子上的字,“這是寫給你皇祖父的?”
“是。”朱允炆點了點頭,神情有些黯然。
“皇祖父他……性子急,我怕他回去後,隻記得那些宏圖偉業,忘了這些關乎民生的根本小事。”
“我便想著,將周先生所說的這些法子,用他老人家能看懂的言語一一記下,條理分明,待他下次來時交給他。”
“如此,或許能……能幫上一點小忙。”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周墨覺得自己多事。
周墨心裡歎了口氣。
“想法是好的。”周墨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你這樣寫,效率太低。而且你皇祖父那脾氣,你覺得他有耐心看你寫的這幾千字小作文嗎?”
朱允炆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有些無措地看著周墨。
“那……那該如何是好?”
“這個我們待會兒再說。”
周墨指了指廚房,“先解決肚子問題,餓死了,今天我露一手,給你做個我們這兒的好東西。”
“我……我來幫忙吧。”朱允炆連忙說道。
周墨看了看他那雙白淨修長的手,那是握筆的手,是批閱奏折的手,唯獨不是乾活的手。
“得了吧你。”周墨擺了擺手,把他按回椅子上。
“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學習。”
“把你那本新華字典給我翻爛,把拚音給我背熟。”
“以後皇帝們再來,我一個人可應付不過來,你就是我的首席翻譯兼助教,責任重大,懂嗎?”
朱允炆愣住了。
首席翻譯?助教?什麼意思?
他看著周墨走進廚房的背影,心裡忽然湧起一股暖流。
在這裡,他不再是那個亡國之君,不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懦弱皇帝,他似乎……能找到新的用處。
他重新拿起筆,但這次不是寫給朱元璋的報告,而是在一個新本子上,一筆一畫地開始抄寫拚音字母表。
“a、o、e……”
廚房裡很快傳來了周墨乒乒乓乓的動靜。
朱允炆想幫忙,但幾次湊過去,都被周墨嫌棄地趕了出來。
“哎哎哎,那是洗潔精,不是讓你倒鍋裡的!”
“停!停!火腿腸是撕開包裝再切,你連著塑料皮一起切是幾個意思?想讓我倆吃頓好的,直接去見你皇爺爺?”
“我的建文大爺,求你了,你還是去學習吧,廚房重地,皇帝勿入。”
“你再待下去,我怕這頓午飯就得變成斷頭飯了。”
朱允炆漲紅了臉,灰溜溜地退了出來,坐在小馬紮上,看著周墨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眼神有些複雜。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原來準備一頓飯,有這麼多他完全不懂的門道。
半個多小時後,一股濃鬱的、霸道的香氣從廚房裡飄了出來,又麻又辣,還帶著一股牛油的醇厚,直往鼻子裡鑽。
朱允炆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周墨端著一個巨大的不鏽鋼盆走了出來,放到了堂屋的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