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吐出那句“我,跟你們走”時,周墨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停了。
他預想過無數種僵持的可能,唯獨沒料到,做出最終決斷的,會是嬴政本人。
這不像他,這又無比像他。
為了活下去,為了那個遙遠卻無比堅定的目標,始皇帝可以暫時收起他所有的爪牙和逆鱗。
“大伯!”周墨急忙上前,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驚惶。
秦小姐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她沒給周墨任何反悔的機會,立刻對陳教授說。
“陳教授,準備轉移。”
“等等!”周墨一把攔在門口,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隻螳臂當車的螞蚱,但他必須爭取。
“我大伯他……他有很嚴重的分離焦慮,他離不開我。”
“我必須二十四小時跟著他,否則他會拒絕任何治療!”
這個理由拙劣到周墨自己都臉紅。
陳教授皺起了眉,顯然覺得這個要求不合規矩。
醫療環境,尤其是接下來要進行的精密治療,怎麼能讓一個家屬全程跟著?
秦小姐的目光在周墨和嬴政之間來回掃視,像是在評估這番話的真實性。
嬴政麵無表情,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卻適時地流露出一絲對周墨的依賴。
這出雙簧,天衣無縫。
“可以。”秦小姐的回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你必須遵守我們的一切規定,不能乾涉任何治療過程。”
她轉身對那兩個精乾的年輕人示意了一下。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對周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墨彆無選擇,隻能攙扶著嬴政,跟著他們走出了這間破敗的老屋。
朱允炆站在門口,眼神裡全是擔憂。
周墨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安心。
轉身回去把玉環交到他手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這個東西一定要保管好,如果有“朋友們”來了,你先招待著,彆暴露。”
說完他又往旁邊的施工地掃了一眼,示意尤其注意那邊的人。
“鎖好門,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黑色的商務車裡,氣氛壓抑得像凝固的水泥。
周墨和嬴政被安排在中間一排,左右各坐著一個沉默如山的年輕人。
他們不說話,但周墨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像探照燈一樣,始終鎖定著自己和嬴政。
嬴政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仿佛睡著了。
但他微微顫動的眼皮和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車窗外的世界飛速掠過,霓虹燈、高架橋、穿梭的車流……
這些在周墨眼中習以為常的景象,對嬴政來說,卻是另一個維度的文明圖景。
他沒有發出任何驚歎,隻是在用一個帝王的視角,無聲地審視、剖析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此路之平整堅固,遠勝秦直道,若天下馳道皆如此,朝令夕至將非虛言。
那些無需牛馬便能風馳電掣的鐵盒,所用能源為何?
若能用於戰車,何愁匈奴不滅?
還有那高聳入雲的建築,其結構之巧,用料之奇,又是何等鬼斧神工?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腦中被迅速地拆解,與他那個時代的認知進行著劇烈的碰撞和融合。
周墨則在腦子裡瘋狂地盤算。
玉環給了朱允炆,但不知道這穿越到底是認自己還是認玉環。
還有嬴政現在就是個移動錨點,不知道沒了玉環,會不會隨時消失,他得時刻準備打掩護。
一步都不能離開,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都必須在一起。
這要怎麼跟那幫人解釋?
他湊到嬴政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叮囑。
“陛下,待會兒不管他們做什麼,都不要反抗。”
“他們是醫者,不是刺客,您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大伯,周大誌,一個住在山裡煉丹走火入魔的修士,千萬彆再用‘朕’了。”
嬴政的眼皮動了動,算是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