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床上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咳嗽,乾隆費力地撐起身子,喉頭一陣腥甜,他側過臉,又是一口烏血嘔在了明黃色的枕巾上,觸目驚心。
“陛下!陛下醒了!快傳太醫!”
陛下莫名消失了3天,整個紫禁城都快翻了個遍,就在消息快要壓不住的時候,皇帝又突然出現了,隻不過是鼻青臉腫,一直昏迷。
這終於醒了,守在殿外的太監宮女們聽到動靜,連滾帶爬地湧了進來,一時間,寢宮內亂作一團。
乾隆擺了擺手,聲音嘶啞得厲害。
“都……都出去。”
他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那些隻會開些無用方子的太醫。
病根不在身,在心。
這心病,藥石無醫。
他已經昏沉了三天,也清醒了三天。
身體昏睡著,魂魄卻像是被釘在了那個小小的房間裡,被迫一遍又一遍地,觀看那場名為大清衰亡史的淩遲。
堅船、利炮、洞開的國門。
賠款、割地、喪儘的顏麵。
還有那座被燒成瓦礫的圓明園,每一縷升騰的黑煙,都像是在炙烤他的靈魂。
他引以為傲的十全武功,成了後世口中的笑柄。
他自詡的康乾盛世,被定義為落日餘暉下最後一場虛幻的回光返照。
原來,他親手締造的,不是一個萬世王朝的基石,而是一個巨大而華麗的囚籠。
他把所有人都關了進去,也把自己關了進去,然後等著那場滔天巨浪,將整個囚籠拍得粉碎。
“不……”
乾隆死死攥住身下的錦被,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朕不信!”
“朕的江山,朕的盛世,豈容爾等後世小兒置喙!”
一股巨大的不甘與憤怒,從他胸腔中轟然炸開,竟衝散了那幾欲將他吞噬的絕望。
是,他看到了。
可那又如何?
他看到的一個屬於另一個愚蠢的乾隆的結局。
而不是他,愛新覺羅·弘曆的結局!
他去過後世,他知道了曆史的走向!
這哪裡是天譴?
這分明是上天賜予他的最大機遇!
他要扭轉乾坤!
他要讓那個所謂的曆史必然,在朕的手裡,拐一個天大的彎!
一股久違的,屬於帝王的強悍意誌,重新占據了他的身體。
他掀開被子,踉蹌下床。
“來人!”
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筆墨伺候!”
“傳朕旨意,密召軍機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傅恒,吏部尚書劉統勳,禮部侍郎紀昀,於南書房見駕。快!”
太監們不敢怠慢,立刻飛奔出去傳旨。
一個時辰後,南書房。
傅恒、劉統勳、紀昀三人躬身站在殿中,心中都充滿了疑惑與不安。
皇帝莫名消失三天,又莫名出現,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他們三個心腹密召至此,連口喘息的時間都不給。
這架勢,是要出大事。
乾隆坐在禦座上,臉色依舊蠟黃,但那雙眼睛裡,卻燃燒著一種讓他們感到陌生的火焰,混雜著痛苦、瘋狂,還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都坐吧。”
三人謝恩落座,屁股隻敢沾半個凳子,腰杆挺得筆直。
“朕今日叫你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乾隆的目光從他們三人臉上一一掃過。
傅恒,他的妻弟,大清的棟梁,忠心耿耿。
劉統勳,三朝元老,剛正不阿,是能臣,更是直臣。
紀昀,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博聞強記,心思敏銳。
這三人,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或許可以信任的人。
“朕……前幾日,神魂離體,去了一個地方。”
他開口了,聲音很慢,卻字字清晰。
三人心裡咯噔一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神魂離體?
這是什麼說法?難道是陛下昏迷期間,做了什麼噩夢?
乾隆將他們的反應儘收眼底,繼續說道。
“那地方,喚作後世,距今,約莫二百餘年。”
“轟!”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三人腦中炸響。
傅恒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劉統勳那張素來沉穩的臉上,也露出了駭然之色。
紀昀更是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打翻。
“陛下……您……”紀昀的聲音有些發顫,“您可是……中了什麼魘鎮之術?”
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