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周墨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手機,將那張照片展示給朱允炆看。
他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允炆,我可能……猜到了一個玉環的規則。”
“什麼規則?”朱允炆看著照片裡那個狼狽的壯漢,不明所以。
“一個關於……單程票的規則。”
周墨艱難地組織著語言,“你想想,你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還有他,鼇拜,他又有什麼不同?”
朱允炆皺眉思索。
他自己,是在靖難之役後,顛沛流離,最終死於一場大火之中。
而鼇拜……根據康熙的計劃,在那個時間點,他本該被擒殺於武英殿。
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朱允炆的腦海中炸響。
“我們……在自己的時代,都已經死了?”
“對!”
周墨重重地點頭,這個可怕的推論得到了驗證,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玉環的傳送,可能是在兩個時空之間建立一個坐標錨點。當你在你的時空還活著,有明確的存在坐標時,它能把你拉過來,也能把你送回去。”
“可如果……”周墨的聲音壓得更低。
“如果你在原時空的坐標消失了,你死了。”
“玉環或許能在你死亡的那個瞬間,把你從時間線上拽出來,但它……沒法再把你送回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坐標點上!”
“你回不去了,因為在你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你’這個接收點了。”
朱允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之前雖然也接受了留在現代的命運,但內心深處,或許還存著一絲萬一的幻想。
可現在,周墨這番冷酷的推論,將他最後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也徹底擊碎了。
他是一個被過去徹底拋棄的人。一個永遠無法回家的孤魂。
周墨看著朱允炆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但現在不是安慰他的時候。
“所以,允炆,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周墨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這意味著,這個鼇拜,這個定時炸彈,被永久困在這裡了!”
……
派出所的大門緩緩打開。
鼇拜邁步而出,刺眼的陽光讓他眯起了眼睛。
在裡麵被關了五天,每天都是白水饅頭,他感覺自己的力量都流失了不少。
可身體的虛弱,遠不及精神上的衝擊。
“吼——!”
一輛紅色的公交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帶起的狂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他對著那鋼鐵怪獸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換來的隻是路邊幾個等車年輕人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嘀嘀嘀——!”
一個外賣小哥的手機鈴聲響起,那尖銳而陌生的聲音讓鼇拜瞬間繃緊了身體,手下意識地就想去摸腰間的刀柄,卻隻摸到一手空。
他身上的官服又臟又皺,頭發散亂,幾天沒刮的胡茬讓他看起來分外憔悴。
曾經的威風與煞氣,在現代都市的喧囂與漠然麵前,被衝刷得一乾二淨。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饑餓感如同火焰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吃攤,炸串的香氣勾得他口水直流。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按照本能,伸手就想去拿一串最大的雞腿。
“哎哎哎!乾嘛呢你!”攤主一把拍掉他的手,警惕地瞪著他,“要吃先給錢!”
“錢?”鼇拜愣住了,他身上哪有這個世界的東西。
他昂起頭,用自己最習以為常的腔調喝道,“放肆!本官吃你東西,是你的榮幸!”
攤主被他這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吼得一愣,隨即撇了撇嘴,指了指旁邊掛著的二維碼。
“行了行了,彆演了,掃碼,十塊錢一個。”
掃馬?那是什麼?竟敢讓他去掃馬!
鼇拜看著那個黑白相間的古怪方塊,徹底陷入了困惑。
他看到前麵一個年輕姑娘,隻是用一個發光的小板子對著那方塊照了一下,攤主就笑著把炸串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巫術?
他的尊嚴、他的權勢、他的武力,在這裡變得一文不值。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拿出那種發光的小板子對著他指指點點,鏡頭裡,是他那張寫滿了憤怒、屈辱和茫然的臉。
在幾十米外的一輛二手捷達裡,私家偵探老李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搖了搖頭。
“真是個怪人。”
他從業十幾年,什麼樣的目標沒跟過,但像鼇拜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
他身上有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野性,像一頭從原始森林裡跑出來的猛獸。
就在老李準備發動汽車,跟上那個蹣跚離去的背影時,他渾身的汗毛突然炸了起來。
隻見那個壯漢在人群中猛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精準無比地鎖定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