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長樂宮。
漢高祖劉邦正翹著二郎腿,手裡把玩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玻璃瓶,嘴裡哼著不成調的鄉野小曲。
那瓶子通體翠綠,被燒製成了葫蘆的形狀,瓶身上還有著陽刻的“漢露”二字,工藝遠超這個時代該有的水準。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瓶身上,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殿下,丞相蕭何正手持一份竹簡,麵色沉靜地彙報著。
“陛下,自《大漢發明保護律》頒行一月以來,長安、洛陽等地,已有三十七項民間新技藝前來報備官府。”
“其中農具改良一十二項,織造新法七項,器物營造二十項……”
“停停停!”劉邦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重點!朕的漢露賣得怎麼樣了?那些做山寨貨的孫子們,都抓起來了沒?”
蕭何的嘴角不易察地抽動了一下,但還是恭敬地回答:“回陛下。皇家飲坊已遵您的旨意,全麵更換此葫蘆寶瓶。因其工藝獨特,民間無人可以仿製。”
“此前市麵上泛濫的甘泉、天露等仿冒品,已在一夜之間絕跡。”
“哈哈!好!”
劉邦一拍大腿,樂得胡子都翹了起來。
他將手裡的葫蘆瓶舉起來,對著蕭何晃了晃。
“蕭何啊,你瞧瞧,這玩意兒,它不單單是個瓶子!”
劉邦的語氣裡充滿了炫耀,“這是周先生教的,叫什麼……專利壁壘!品牌保護!”
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搞懂保護跟一個瓶子有什麼關係,但這並不妨礙他把這些聽起來就很厲害的詞掛在嘴邊。
“朕以前以為,打天下靠的是兄弟和刀子,現在才曉得,賺錢,得靠腦子!”
他得意洋洋地說道,“那些匈奴的頭人,現在精得很,隻認朕這個葫蘆瓶!拿陶罐子去,人家扭頭就走!”
這一個月,靠著這種獨一無二的包裝,劉邦的漢露再次成了硬通貨。
從北地、上郡的邊境關口,一車車包裝精美的漢露運出去,換回來的,是一隊隊膘肥體壯的戰馬和成群的牛羊。
那些曾經隻知道燒殺搶掠的匈奴人,如今為了喝上一口甜滋滋、還冒著泡的“神水”,心甘情願地牽著自家的牲口來排隊。
蕭何繼續彙報:“上月,僅上郡一地,便換回戰馬三千四百匹,牛羊過萬,少府的府庫,已是日日充盈。”
“才三千多匹?”劉邦咂了咂嘴,顯然對這個數字不太滿意。
“太慢了!告訴邊境的商人,給朕加大力度!朕要讓每個匈奴貴族,都把漢露當水喝!讓他們不喝上一口,就渾身難受!”
周先生說過,這叫培養用戶習慣。
就在這時,一名少府的令丞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陛下,不好了!”
劉邦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嚷嚷什麼?天塌下來了?”
那令丞戰戰兢兢地從懷裡掏出一份賬目,高高舉過頭頂:“陛下,少府琉璃廠……快要撐不住了!”
“嗯?”劉邦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回陛下,這葫蘆寶瓶的燒製之法,實在是太過艱難。一窯進去百斤的料,能成形的不過三十。”
“而能做到陛下要求那般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的,十中無一!”
令丞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那鐵皮瓶蓋,您給的圖紙,說是要用什麼‘衝壓’之法。”
“可我等窮儘心智,造出的鐵片不是厚薄不均,就是邊緣粗糙,根本無法與瓶口嚴絲合縫。”
“如今全靠最有經驗的老師傅用小錘一點點敲,一天也敲不出一百個!如今北地鐵券的訂單堆積如山,我等……我等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劉邦一把奪過賬目,隻看了一眼,臉色就黑了下來。
上麵用他剛學會的阿拉伯數字,清清楚楚地記錄著琉璃廠的成本與產出。
那一串串代表著報廢的數字,看得他心頭滴血。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劉邦氣得把竹簡狠狠摔在地上,“朕把方子都給你們了,你們連個瓶子都燒不出來!朕養你們何用!”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蕭何默默地上前,撿起了竹簡,並未言語。
劉邦在殿內來回踱步,胸中的怒火無處發泄。
他想起了那個叫林逸的技術宅。
那個年輕人,在麵對朱棣那個破爛蒸汽機的時候,眼睛裡冒出的那種光,他到現在還記得。
當時林逸口中蹦出的那些詞——“公差”、“屈服強度”、“熱處理”、“標準化”,他一個都聽不懂。
他當時還覺得,搞那麼複雜乾嘛,能用不就行了?
現在,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