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宮。
一場家宴,氣氛卻冷得像冰。
吳王劉濞坐在主位,麵色陰沉如水。
他的麵前,擺著山珍海味,他卻一口都吃不下。
他的幾個兒子,分坐兩側。
長子劉賢,是太子,低著頭,不敢言語。
而另外幾個平日裡恭順無比的庶子,此刻的眼神,卻有些不對勁。
他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掠過自己的大哥,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意味。
“咳。”
劉濞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想打破這死寂。
三子劉辟,忽然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父王。”
他的臉上,掛著一種近乎完美的笑容。
“兒臣聽聞,近來長安城外,流行起一首童謠。”
劉濞的眼皮猛地一跳。
“哦?說來聽聽。”
劉辟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廳。
“天子聖明,雨露均沾。一木不成林,百花方為春。長子承其重,諸子亦有恩。”
宴廳之內,瞬間落針可聞。
劉賢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其餘幾位庶子的呼吸,則明顯粗重了幾分。
雨露均沾?
諸子亦有恩?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說,除了太子,他們這些做弟弟的,也能分到封地,也能成為侯爺?
“砰!”
劉濞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青銅的酒器,發出一聲悶響。
“一派胡言!”
他怒視著劉辟,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此等亂我宗法之言,從何處聽來!你想做什麼!”
劉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
“父王息怒!兒臣隻是聽個新鮮,絕無他意!”
“倒是聽聞……此風最先是從楚國那邊傳來的。”
楚國?
劉濞一愣。
他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楚王劉戊那張陰鷙的臉。
難道……是他搞的鬼?
想從內部分化我吳國,好在邊境上占便宜?
好個毒計!
劉濞怒火攻心,卻又無處發泄。
這隻是一首童謠。
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
他總不能因為一首童謠,就把自己的兒子們都殺了吧?
可他看著座下那幾個兒子閃爍的眼神,心中一陣冰冷。
種子,已經埋下了。
猜忌,懷疑,欲望……
這些東西,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了。
“滾!”
“都給寡人滾出去!”
劉濞疲憊地揮了揮手。
幾個兒子如蒙大赦,紛紛告退。
隻是,在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幾位庶子互相交換的眼神裡,已經帶上了結盟與試探的意味。
他們要派人去長安。
必須去!
去向那位年輕的天子,表達自己的忠心。
如果童謠是真的……那他們的命運,就將徹底改變!
……
數日後。
長安,宣室殿。
劉徹獨自一人,在書房內,對著一盤棋局。
他的對麵,空無一人。
他是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白子溫和,步步為營,走的是“無為而治”的路數。
黑子霸道,大開大合,吞噬著白子的生存空間。
主父偃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將一卷用絲帛寫成的密信,恭敬地放在了棋盤邊。
“陛下。”
“說。”
劉徹的目光,沒有離開棋盤。
“吳王三子劉辟、楚王次子劉禮、齊王四子劉不疑……共七位諸侯之子,皆已派密使潛入長安。”
主父偃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
“他們所求之事,皆同。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隻求日後……能得一侯爵之位。”
“嗬。”
劉徹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從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
“這才七個,太少了。”
“朕的那些叔伯兄弟們,可都是人丁興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