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診室裡的氣氛因趙氏兄弟的倫理慘劇而降至冰點時,一位為所有報告進行最終複核的白發專家,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驚疑。
他手裡是李世民的ct影像報告。
與其他人報告上或清晰或模糊的臟器問題不同,李世民的影像上,有一個極其微小,卻異常紮眼的光點。
它深藏在背部,緊緊貼著脊椎的一側,周圍的組織呈現出陳舊性纖維化的跡象,像是一顆被肉體包裹的釘子。
“李先生……”專家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恕我冒昧,您是否在背部受過貫穿傷?”
李世民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他沒有回答,但那瞬間繃緊的下顎線,已經說明了一切。
玄武門。
那場決定大唐國運歸屬的血腥搏殺中,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流矢,曾從背後貫穿他的甲胄。
當時為了穩定軍心,他隻是草草包紮,強行壓下了傷痛。
事後天下初定,事務繁雜,竟也漸漸淡忘了此事。
“這……這是什麼?”旁邊的劉邦好奇地湊過來看大屏幕,指著那個光點。
專家沒有回答,而是用鼠標將那個區域不斷放大,圖像變得越發清晰。
那是一個不規則的金屬碎片,邊緣還帶著倒鉤。
“這是一枚箭頭。”專家推了推眼鏡,語氣沉重。
“從影像上看,這枚箭頭斷在了您的體內,距離中樞神經和主動脈,隻有不到半寸的距離。”
“半寸?”周墨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是的,半寸。”
專家加重了語氣,“它被新生的肉芽組織包裹,形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平衡。”
“所以您可能隻是在陰雨天或者過度勞累時,會感到背部酸痛,並未有其他大礙。”
李世民不動聲色,但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已經捏得發白。
專家說的,分毫不差。
“但是!”專家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提高,“這種平衡,是極度脆弱的!”
“隨著年齡增長,或者任何一次劇烈的衝撞、奔跑,甚至是一次猛烈的咳嗽,都有可能導致這枚箭頭發生位移!”
他用激光筆在屏幕上畫出了一條紅線,那條線,精準地刺向了代表脊椎神經的白色束狀區域。
“一旦它觸碰到神經,輕則下肢癱瘓,終身臥床。重則……”
專家停頓了一下,看著李世民,一字一句地說道。
“它會刺破大動脈,從發生到死亡,不會超過15分鐘。”
整個診室,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番話給震住了。
如果說趙匡胤的慢性中毒是陰謀,是一場可以預防和報複的災難。
那李世民體內的這枚箭頭,就是一道隨時可能降下,無可更改,無可防備的催命符!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上。
他想到了自己剛剛穩定下來的皇位,想到了朝堂上那些明裡恭順、暗地裡卻心懷鬼胎的世家大族,想到了父皇李淵那複雜的眼神……
更想到了不久前,在渭水便橋之上,被頡利可汗率二十萬突厥鐵騎兵臨城下,被迫簽下的城下之盟!
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他發誓,此生必滅東突厥,雪渭水之恥!
可現在,一個見鬼的醫生,卻告訴他,他可能隨時會變成一個癱子,或者直接暴斃!
一個癱在床上的皇帝?一個隨時可能死去的君主?
他還拿什麼去開疆拓土?拿什麼去建立那萬國來朝的赫赫功業?
一股冰冷到骨髓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李世民的全身。
他緩緩地,緩緩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屏幕前。
他不能接受!他李世民的命,豈能由一截小小的斷箭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