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深夜。
一盞孤燈之下,左丞相胡惟庸的臉色十分難看。
京營右哨參將王通被當眾斬首的消息,像一陣寒風,吹透了他這間溫暖的書房。
王通是他的門生,更是他在軍中安插的重要眼線。
皇帝殺王通,就是在斬他的手腳,就是在對他發出最明確的警告。
“相爺,不能再等了!”說話的是中書省的參知政事,他也是胡惟庸的核心黨羽,此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皇上先設廉政公署,又搞什麼天燈收攏軍心,現在更是直接在軍營裡殺我們的人!這明擺著是衝著您,衝著我們來的!再不動手,就隻能坐以待斃了!”
書房裡,還坐著幾個胡黨的核心成員,一個個麵色凝重,人心惶惶。
有人提議,聯絡同樣對皇帝心懷不滿的功臣勳貴,效仿漢初清君側,逼皇帝退位。
有人則建議,不如暫避鋒芒,主動上書請罪,交出部分權力,以求自保。
胡惟庸聽著眾人的爭論,一言不發,隻是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定定神,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茶水都灑了出來。
他怕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皇帝的手段。
當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說殺就殺,從不手軟。
如今這位皇帝,似乎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測,更加喜怒無常。
那什麼天燈,那什麼神火石,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健康飲食,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一股讓他心底發寒的未知。
他不知道,就在他與黨羽密謀之時,相府之外的黑暗中,一雙雙眼睛,正將這裡的一切,儘收眼底。
他們談話的每一個字,都將被整理成密報,在天亮之前,擺上皇帝的龍案。
次日,胡惟庸正心神不寧地處理著政務,宮裡的太監來了。
不是傳他上朝,而是傳他到禦書房,單獨覲見。
胡惟庸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穀底。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換上朝服,一步步走向皇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禦書房的門在他麵前打開,又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殿內,朱元璋沒有坐在龍椅上,而是站在一張巨大的輿圖前,背對著他。
“惟庸,你來了。”朱元璋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臣,參見陛下。”胡惟庸跪倒在地。
“起來吧,賜座。”
一個太監搬來一張繡墩,胡惟庸戰戰兢兢地坐了半個屁股。
朱元璋轉過身,手裡拿著一卷紙,慢慢走到他麵前。
“惟庸啊,咱倆君臣一場,也有十幾年了。你跟咱說句實話,咱這大明,如今算是國泰民安嗎?”
這個問題,讓胡惟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能謹慎地回答:“回陛下,我大明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自然是……”
“行了。”朱元璋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官樣文章。
他將手中的那卷紙,扔在了胡惟庸的麵前。“你看看這個。”
胡惟庸顫抖著手打開,發現那不是奏折,而是一份手寫的紀要。
上麵的字跡,記錄的是他昨夜在書房與陳寧等人密談的內容!
胡惟庸隻覺得腦子裡一聲巨響,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麵如死灰。
“怎麼?不認識字了?”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還是覺得,你這相府,比咱的皇宮還安全?”
“陛下……臣……臣罪該萬死!”胡惟庸連滾帶爬地跪下,不住地磕頭。
他知道,任何辯解都是徒勞的。
朱元璋沒有理會他的求饒,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咱最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咱看到了咱大明的將來。”
他緩緩踱步,聲音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