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的聲音在趨於平穩的機艙裡響起,帶著一絲故意的輕鬆,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水麵。
一時間,沒人回答。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
劉邦總算緩過來了,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穩穩當當地在座位上,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終於落回了胸腔。
一名空乘小姐姐微笑著遞給他一杯橙汁,他接過來,一口氣灌下去,冰涼的甜意讓他打了個激靈,徹底活了過來。
“哎呀我的親娘嘞!”他一拍大腿,聲音都變了調,“剛才嚇死老子了!真他娘的嚇死老子了!”
他定了定神,看著窗外那軟綿綿的雲海,臉上瞬間換成了另一副表情,湊到周墨身邊,眼睛裡閃著賊光,“不過現在嘛……嘿,舒坦!比我那破牛車穩當多了!”
他又往周墨那邊擠了擠,聲音更低了:“周小子,你跟老劉我說句實話,這鐵鳥一天能跑多遠?”
“要是當年老子有這玩意兒,收拾項羽那個鱉孫,還用得著在廣武澗跟他耗那麼些年?直接飛到他彭城老家上頭,把……把茅房裡的石頭全給他搬過來,一天扔八百塊,砸不死他!”
他及時把更粗俗的話咽了回去,但臉上那股子無賴又狡黠的勁兒,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嬴政沒有理會劉邦的咋咋呼呼,他自飛機升空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的身體坐得筆直,雙手原本緊握著扶手,此刻早已鬆開,平靜地放在膝上。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層厚厚的舷窗,落在下方那片無邊無際的雲海,以及雲層縫隙中偶爾露出的、模糊的大地輪廓上。
山川、河流、城郭……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種抽象的符號。
他曾以為,自己站在泰山之巔,東臨碣石,便已是站在了世界的最高處。
他曾以為,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將六國故地儘數納入版圖,便是囊括了宇內。
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腳下的那片土地,自己窮儘一生所追求的天下,在這真正的天地之間,是何其渺小。
良久,他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著千鈞之重。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朕曾登泰山而小天下,今日方知,何為滄海之一粟。”
話音未落,他猛地轉過頭,那雙銳利的眼睛看向周墨,仿佛要將他看穿。
思維已經從剛才的哲學感慨,瞬間切換到了最極致的實用主義。
“周墨,此物,可否飛臨朕之鹹陽宮上空?”
他頓了頓,補充道,“朕要看看,兩千年後,朕的鹹陽,是何模樣!”
他想看的,不是什麼風景,而是想用這前所未有的神明視角,重新審視自己的帝國疆域,看看這片土地的脈絡,看看那關中平原的阡陌,看看那渭水是否依然東流!
角落裡,劉盈和李承乾兩個小家夥則完全沒有大人們的那些複雜心思。
他們倆把臉蛋緊緊貼在冰涼的窗戶上,小手指著外麵一團團奇形怪狀的雲。
“看!那個像不像?”劉盈奶聲奶氣地喊。
“不像!”八歲的李承乾立刻反駁,他覺得太子要有自己的主見。
“那個明明像太液池裡的大白鵝!”
另一邊,朱元璋一直板著臉,聽著眾人的驚歎,他重重地冷哼一聲。
“窮奢極欲!”他低聲對身邊的朱標訓斥道,“造這麼一個大家夥,得耗費多少鋼鐵錢糧?夠咱大明多少百姓吃上一年飽飯?簡直是胡鬨!”
他嘴上雖然這麼罵著,可那雙眼睛卻根本沒閒著,死死地盯著機艙的內壁、座椅的結構,甚至連頭頂那個小小的出風口都不放過,像個最苛刻的監工在檢查工程質量。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壓低聲音對朱標說道:“不過……這東西要是用來傳個八百裡加急軍情,或是往邊關緊急調撥一批神機營的精銳,倒確實是個一等一的利器。”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腦子裡已經開始飛速盤算。
“從應天府到北平,騎馬最快也要七八天,若是用這鐵鳥……怕不是一個時辰就到了?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眼神裡的算計愈發濃厚。
“標兒,你記下。回去之後,讓工部那些人,彆總盯著地上跑的、水裡遊的,也抬頭看看天。”
“咱不求能造出這麼個大家夥,哪怕能造個小點的,一次能載個十來個人、幾百斤貨,那就不得了了!”
就在這或震撼、或算計、或興奮的複雜氣氛中,一直表現得最為亢奮的劉徹,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那雙眼睛亮得嚇人,裡麵燃燒著的全是野心和火焰。
“壯哉!”
他猛地一把扯開腰間的安全帶,激動地就要站起來,手臂一揮,直接抓住了旁邊諸葛亮的袖子。
“先生請看!”他指著窗外,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高亢,“飛將軍李廣縱有射虎之勇,何曾想過凡人竟能翱翔於九天之上!這簡直……簡直就是天神手段!”
“這位先生,請您坐好,係好安全帶。”
一個溫柔但堅定的聲音響起,一名空乘小姐姐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對他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劉徹的動作尷尬的僵住了。
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墳頭草都幾尺高了。
可在這裡,對方的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有些悻悻地坐了回去,依舊大聲地問道:“丞相,你觀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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