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鹿台正在加高,北狄的狼皮鋪了三層,淮水的珍珠串成了新的燈盞。帝辛站在台頂眺望四方,聞仲遞上剛送來的戰報:“西邊的犬戎又動了。”
他接過戰報,隨手扔在案上,抓起酒壺灌了口:“讓他們動。等雪化了,朕去會會他們的狼王。”
幾年間,帝辛的鐵騎踏遍了四方蠻夷之地:北逐獯鬻,南征百越,東伐夷方,西討犬戎。捷報傳回的次數多了,他眉宇間的桀驁也愈發濃烈,看向滿朝文武的眼神裡,漸漸多了幾分睥睨。
在他看來,這天下早已無人能及。朝堂上議事,但凡有大臣提出不同見解,他總能三言兩語抓住對方的疏漏,用鋒利的言辭將其駁斥得麵紅耳赤。有老臣援引祖製勸諫,他便冷笑:“先王的規矩是用來守成湯的,朕要的是比成湯更大的江山,守著舊本子能讓夷人自動獻上降表?”有武將提及軍餉不足,他便指著庫房裡堆積如山的戰利品:“打下來的城池、繳獲的糧草,不夠你們分的?”
他總說:“朕的智慧,足以看清天下利弊,何須旁人多嘴?”每當議事出現紕漏,他又能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巧妙掩飾,把過錯推給辦事的臣僚,末了還要加一句:“若非爾等愚鈍,何至於此?”在大臣麵前,他最愛誇耀自己單騎闖敵營的勇、一眼識破埋伏的智;在諸侯麵前,他總以聲威壓人,賞賜時如潑天大雨,懲戒時似雷霆萬鈞。久而久之,他真覺得這天下之人,無論是文臣武將還是四方諸侯,都遠不及自己一根手指。
聞仲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伺候過先帝,太清楚這位新王的脾性,那聰明才智確實冠絕當世,過目不忘的記性能背出三朝的典章,能言善辯的口才連最擅長雄辯的博士都自愧不如。可這份聰明,偏偏沒用到正道上:不是琢磨著如何讓百姓休養生息,而是想著怎麼用更刁鑽的法子拿捏諸侯;不是鑽研著如何改進農具、興修水利,而是費儘心思想出些新奇花樣炫耀武功,比如把夷人首領的頭骨鑲上金玉,做成飲酒的器皿;比如讓俘虜穿著獸皮跳舞,供他與妃嬪取樂。
那日聞仲捧著各地災情的奏報入宮,見帝辛正讓樂師演奏新製的樂曲,曲調靡麗,全然沒了商樂的厚重。他剛開口提及“淮水泛濫,需賑災糧”,便被帝辛打斷:“不過是幾場雨,至於慌成這樣?去年從夷人那裡搶的糧草,夠他們吃三年了。”聞仲還想再說,帝辛卻揮了揮手:“太師年紀大了,該多歇歇。這些瑣事,讓費仲他們辦就是。”
看著新王轉身與嬪妃調笑的背影,聞仲握著玉杖的手微微顫抖。他知道,這不是倦怠,是自負,這位在戰馬上贏得天下的王,早已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以為憑著自己的聰明與威權,便能撐起這六百年的江山,卻不知那聰明若不用在正途,終會變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果不其然,不出三個月,朝堂就變了味。敢說話的老臣越來越少,倒是一群精於鑽營的小人圍了上來。他們知道帝辛好大喜功,就搜羅各種奇珍異寶:西域的夜明珠能照見發絲,天山的雪蓮據說能延年益壽,東海的珊瑚樹高逾丈許,被小心翼翼地擺在禦書房裡。
然而最懂帝辛心思的,莫過於那些琢磨著怎麼給他搜羅美人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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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本就不缺美人。原配薑皇後出身名門,端莊賢淑,眉眼間自帶一股母儀天下的氣度;西宮黃妃是武將之女,性情溫婉卻不失英氣,一手騎射連許多武將都自愧不如;馨慶宮楊妃精通音律……再加上各地進貢的才人、美人,足有三千之數,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絕色。
可帝辛偏不滿足,在一個雪夜,他對著銅鏡裡自己英挺的麵容,忽然對身邊的內侍總管說:“這後宮,還是太素淨了點。”
內侍總管是個成了精的老狐狸,立刻會意:“陛下是覺得美人不夠?奴才這就去辦,讓四路諸侯各選百名絕色女子進宮,供陛下賞玩。”
消息一出,朝堂頓時炸了鍋。聞仲帶著十幾個老臣,直接堵在了禦書房門口,大雪落了他們滿身,結成了冰碴子也不肯走。
“陛下!”聞仲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積雪四濺。“成湯六百年基業,靠的是勤儉愛民,不是沉迷美色!夏桀寵信妹喜,酒池肉林,最終身死國滅,難道陛下忘了這前車之鑒?”
帝辛正在把玩一支新得的玉簪,他聞言,慢慢抬起眼,臉上沒什麼表情,眼底卻像結了層冰:“太師說完了?”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老臣們齊齊跪下,聲音在雪夜裡格外淒厲。
帝辛盯著跪在雪地裡的老臣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啊,既然太師覺得不妥,那就依你。”
他轉身回了書房,關上了門,將所有的勸諫聲都隔絕在外。內侍總管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裡清楚,這不是作罷,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位新王的性子,從來都是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誰攔著,誰就得付出代價。
那團被強行壓下去的火,在半年後,被一個名字重新點燃。
春暖花開,禦花園裡的牡丹開得如火如荼,帝辛在飛雲閣設宴,款待文武百官。酒過三巡,一個名叫費仲的大夫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湊到帝辛身邊,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誘惑:“陛下,臣最近得了個消息,冀州侯蘇護有個女兒,名叫妲己......”
他故意頓了頓,看著帝辛的反應。
果然,帝辛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妲己?”
費仲的聲音壓得更低,但仍非常清晰的傳林帝辛的耳朵:“臣聽聞,妲己年方十六,容貌堪稱絕世:眼若秋水,顧盼間能勾魂攝魄;膚如凝脂,風吹過都怕留下痕跡;更難得的是,她還精通音律舞蹈……”
帝辛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自己扛過的大梁,想起被自己徒手撕碎的猛虎,這天下,就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一個女人,再美,又能如何?
“傳蘇護進宮。”他放下酒杯,杯底與案幾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那響聲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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