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夜夜流連於趙氏姐妹宮中,轉眼便是數年,可後宮始終沒有喜訊傳來。眼看著自己年近四十,膝下依舊空空,他心中的焦慮像野草般瘋長,自古帝王無子,便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起初他隻當是時機未到,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連最受寵的飛燕和合德都毫無動靜,成帝終於按捺不住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臨幸其他嬪妃,有時是曾侍奉過的衛婕妤,有時是剛入宮的才人,甚至連宮中的侍女,隻要瞧著順眼,都可能被他召去侍寢。
這般“廣撒網”,自然冷落了趙氏姐妹。遠條館和少嬪館裡,常常是整夜裡宮燈孤明,再也不見帝王駕臨。飛燕倒還好,密室裡本就不缺男寵,隻是少了幾分“偷歡”的刺激;合德卻耐不住寂寞,日日對著滿殿的珍寶歎氣,覺得這昭陽宮的奢華,沒了成帝的陪伴,竟也寡淡無味。
最苦的還是燕赤鳳。從前成帝常來,他還能借著“送物”“傳信”的由頭,偷偷在兩宮之間周旋,如今成帝來得少了,飛燕和合德都閒了下來,對他的索求也愈發頻繁。
這日午後,燕赤鳳剛從遠條館出來,還沒喘口氣,就被少嬪館的內侍拽了去。合德穿著半露的寢衣,倚在榻上,見他進來便嬌嗔:“你倒是會躲懶,昨夜叫你,竟說在姐姐那裡脫不開身?”
燕赤鳳剛應付完飛燕,早已累得額頭冒汗,隻得賠笑:“昭儀娘娘息怒,皇後那邊……實在纏得緊。”
“她是皇後,我便不是昭儀了?”合德一甩帕子,怒道:“今日你若不陪我,我便告訴陛下,說你私闖宮闈!”
這話剛落,遠條館的侍女又闖了進來,急道:“皇後娘娘請赤鳳哥哥過去,說有要事相商!”
“你看!”合德冷笑道:“這就來催了,眼裡哪裡有我這個妹妹?”
燕赤鳳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邊飛燕竟親自來了。她穿著皇後禮服,站在殿門口,冷冷看著合德:“妹妹倒是會搶人,我宮裡的人,何時成了你的專屬?”
“姐姐說的什麼話?”合德也站起身,毫不示弱:“赤鳳自願留下,難不成姐姐要逼他?”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竟在殿上吵了起來。飛燕說合德“不知尊卑”,合德說飛燕“獨斷專行”,句句都夾槍帶棒,把那點見不得光的私情,都擺到了台麵上。燕赤鳳嚇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這場風波鬨得不小,很快就傳到了樊嬈耳朵裡。她是姐妹倆的表親,又是宮裡的老人,知道這事若是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連忙先跑到遠條館,拉著飛燕的手勸:“娘娘息怒,昭儀年輕不懂事,您彆跟她計較。再說,真鬨到陛下那裡,誰臉上都不好看。”
又跑到少嬪館,對合德說:“昭儀您消消氣,皇後畢竟是姐姐,您讓著她些。燕赤鳳雖好,終究是個奴才,犯不著為他傷了姐妹情分。”
勸了這個勸那個,最後還是樊嬈想出個主意,讓合德主動去遠條館,笑著對飛燕說:“姐姐,是我不對,不該跟您搶。往後赤鳳便輪流伺候,您先挑日子便是。”
飛燕見妹妹服軟,也順坡下驢:“罷了,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做什麼。”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可宮裡的內侍宮女們,早已看出了端倪。隻是誰也不敢多嘴,前幾個告密的,墳頭草都長三尺高了。
成帝依舊忙著在各宮“播種”,對這姐妹倆的齷齪事一無所知。他偶爾駕臨遠條館或少嬪館,見姐妹倆依舊和和氣氣,還欣慰地說:“你們姐妹情深,朕就放心了。”
他哪裡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麟兒”遲遲不來,或許正是這後宮的荒唐,早已傷了皇家的根基。而那被他冷落的趙氏姐妹,為了牢牢抓住恩寵,正醞釀著更狠毒的計謀。
朝堂之上,有位老臣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光祿大夫劉向,是前朝名臣之後,素來以剛正不阿聞名。他見成帝登基多年,非但沒有收斂荒淫,反倒愈發沉溺於後宮遊樂,連早朝都時常缺席,朝中大事全由外戚王氏把持,心中早已焦灼如焚。
可劉向知道,直諫怕是沒用——先前已有多位大臣因勸諫被斥責,有的甚至被貶斥出京。他思來想去,決定另尋法子。
幾日後,劉向捧著幾卷竹簡入宮求見。“陛下,臣近來整理古籍,輯錄了些前朝女子的故事,編成《烈女傳》八篇,又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五十篇,想呈給陛下一觀。”
成帝正把玩著合德送的玉簪,聞言漫不經心地接過:“哦?都是些什麼故事?”
“《烈女傳》裡,有賢後助君王治國的,有貞女守節不屈的;《新序》《說苑》裡,多是前朝明君賢臣的言行。”劉向躬身道,“臣想,陛下讀了這些,或許能悟出些治國齊家的道理。”
成帝隨手翻開《烈女傳》,見裡麵寫著“樊姬諫楚莊王罷獵”“孟母三遷教兒”,倒也覺得有趣。看到班婕妤曾提過的樊姬典故時,他還笑著點頭:“這樊姬,倒與班婕妤一般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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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趁機進言:“陛下說得是。自古帝王,皆需‘輕色重德’,方能修身齊家,再談治國平天下。如今陛下正值壯年,當以國事為重,莫要讓後宮瑣事耗了心神啊。”
成帝合上竹簡,歎了口氣:“劉大夫的心意,朕懂了。這些書編得好,朕會好好看的。”
可轉身回到昭陽宮,那些竹簡便被丟在了案頭,很快蒙上了灰塵。成帝依舊日日與合德飲酒作樂,夜裡宿在溫柔鄉,早把劉向的勸諫拋到了九霄雲外。
王太後看在眼裡,更是憂心忡忡。她雖默許了趙氏姐妹得寵,卻從未想過成帝會荒唐到如此地步。一日,成帝去長信宮請安,太後屏退左右,沉下臉訓道:“你如今是大漢天子,怎能整日泡在後宮?看看你父皇,看看你祖父,哪個不是以國事為重?再這樣下去,祖宗的基業都要被你敗光了!”
成帝低著頭,連連應道:“母後教訓的是,兒臣改,兒臣一定改。”
可離開長信宮,他轉腳就去了少嬪館。合德見他悶悶不樂,便纏著他喝酒,嬌聲道:“陛下有臣妾姐妹陪著,比看那些枯燥的奏章有趣多了,何必為旁人的話煩心?”
成帝被她哄了幾句,頓時把太後的訓誡忘得一乾二淨,摟著合德笑道:“還是你懂朕。”
就這樣,朝臣的勸諫,太後的訓誡,都成了過耳雲煙。成帝像被趙氏姐妹下了蠱,明知自己的行為荒唐,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那溫柔的枷鎖。
劉向看著自己的奏章石沉大海,終究是老淚縱橫。他知道,這大漢的江山,怕是要在這位“風流天子”手中,漸漸走向末路了。而那深宮之中的笙歌燕舞,不過是王朝崩塌前,最後的靡靡之音。
成帝雖沉溺聲色,卻始終有塊心病——膝下無子。他日日在後宮流連,除了趙氏姐妹,也偶爾臨幸其他嬪妃,盼著能有意外之喜。
這日,宮中忽然傳來消息:宮女曹宮產下一名男嬰。成帝正在少嬪館與合德對弈,聽聞後手中棋子“啪嗒”落地,竟失態地站了起來:“當真?快,快帶朕去看看!”
他跟著內侍匆匆趕到曹宮住處,隔著帳子看了一眼那繈褓中的嬰兒——小臉皺巴巴的,卻哭聲洪亮。成帝心中一陣狂喜,當即命人選了六名得力宮女,專門伺候曹宮母子,又賞了不少補品,反複叮囑:“好生照料,莫出半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