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北齊,早已是千瘡百孔。斛律光等開國功臣被冤殺後,朝堂上剩下的不是陸令萱、穆提婆這樣的奸佞,就是高阿那肱之流的諂媚之徒。他們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把國庫掏得空空如也,再轉頭向百姓敲骨吸髓。街頭巷尾的乞丐隨處可見,餓死的流民更是堆積如山,可這些慘狀,全都被層層封鎖,傳不到高緯的耳朵裡。
而北周的宇文邕,聽說高緯沉迷酒色、荒廢朝政,知道伐齊的時機到了。於北齊武平六年九月,親率大軍,兵分三路向北齊殺來。周軍將士個個士氣高昂,一路勢如破竹,不到兩個月就攻克了北齊三十多座城池,直逼晉陽。
就在這危急關頭,宇文邕卻突然染病,加上聽說北齊右丞相高阿那肱正從晉陽調兵增援,擔心戰局生變,才暫且下令撤軍。可高阿那肱卻把周軍的撤退當成了畏懼,回到鄴城後大肆吹噓自己“擊退周軍”,把高緯哄得眉開眼笑。高緯一聽周軍退了,懸著的心立刻放下,轉頭又摟著馮小憐尋歡作樂,連邊境的防務都懶得再問。
轉過年冬,宇文邕病愈,再次親率大軍伐齊。這一次,周軍的攻勢更猛,先是一舉拿下晉州,緊接著又攻克了軍事重鎮平陽。消息像雪片一樣往鄴城傳,可此時的高緯,正帶著馮小憐在天池圍獵,壓根沒心思管這些。
從清晨到中午,平陽的告急文書接連送來了三封,全被高阿那肱攔了下來。他對著滿頭大汗的信使嗬斥道:“陛下正玩得高興,邊境這點小衝突算什麼?也值得來掃陛下的興?滾回去!”信使不敢違抗,隻能眼睜睜看著軍情被壓下。
直到日暮時分,平陽失守的消息再也瞞不住了,高阿那肱才不情不願地去向高緯稟報。高緯一聽平陽丟了,頓時慌了神,當即就要下令停止圍獵,回鄴城調集軍隊。可馮小憐正玩到興頭上,她拉著高緯的胳膊,撒嬌道:“陛下,再獵最後一圍嘛,就一圍,說不定還能獵到白狐呢!”
高緯看著馮小憐嬌滴滴的模樣,心一下子就軟了,把亡國之危拋到了九霄雲外,笑著點頭:“好,聽愛妃的,再獵一圍!”這一圍又耗了近兩個時辰,等到他們滿載而歸回到鄴城時,周軍早已在平陽站穩了腳跟,加固了城防。
幾天後,高緯親率大軍反攻平陽。齊軍將士深知這是保家衛國的最後機會,個個奮勇當先,晝夜不停地猛攻城牆。箭矢像雨點一樣射向城頭,擂鼓聲震得地動山搖,連城牆都被轟塌了十幾丈寬的缺口。將士們見狀,士氣大振,紛紛舉著刀槍就要衝進去,徹底收複平陽。
可就在這時,高緯卻突然下令:“停止進攻!”
將士們全都愣住了,不知道陛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原來,高緯剛才聽侍從說,平陽城西的一塊巨石上有“聖人足跡”,覺得是祥瑞之兆,非要拉著馮小憐一起去看。可馮小憐還在軍營的帳篷裡梳妝打扮,描眉畫眼、塗脂抹粉,磨磨蹭蹭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等馮小憐嬌滴滴地走到陣前,高緯才笑著下令繼續攻城。可這半個時辰的耽擱,足以改變戰局,周軍早已用木柵、土石把缺口堵得嚴嚴實實,齊軍再攻時,傷亡慘重,卻再也攻不進去了。將士們看著馮小憐那副嬌弱的模樣,心裡又氣又恨,卻敢怒不敢言。
高緯見攻城不順,還怕城上的箭矢傷到馮小憐,竟下令讓士兵們拆了攻城的器械,用木頭搭建一座“遠橋”,好讓馮小憐站在上麵安心觀戰。可這臨時搭建的橋根基不穩,馮小憐剛走上去,橋就“轟隆”一聲塌了一大截,幸虧高緯拉得快,兩人才沒掉下去摔死,否則倒真成了“水底鴛鴦”。
這邊齊軍久攻平陽不下,那邊宇文邕已經率領八萬援軍趕了過來。齊軍見狀,急忙在城南挖了一道深溝,打算憑溝固守。周軍趕到後,看著寬闊的深溝,一時難以逾越,隻能在溝南列陣,擂鼓助威。
兩軍相持了半天,高緯心裡沒了底,轉頭問高阿那肱:“你看今日能出戰嗎?”高阿那肱縮了縮脖子,道:“我軍雖多,但能打仗的不足十萬人,依臣看,不如退守高梁橋,以逸待勞為好。”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員武將就怒聲反駁:“周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有什麼好怕的?陛下隻要一聲令下,末將定能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扔到汾水裡喂魚!”一個主守,一個主戰,高緯頓時沒了主意。
這時,幾個平日裡圍著高緯轉的內參也紛紛開口:“陛下,他宇文邕是天子,您也是天子!他能遠道而來,咱們憑什麼縮在溝後示弱?”高緯被這話一激,頓時來了勁,拍著馬鞍道:“說得對!朕豈能示弱!”當即下令,讓士兵們填土填溝,越溝迎戰。
宇文邕早就等著這一刻了,見齊軍主動填溝,當即下令全軍出擊。兩軍瞬間絞殺在一起,刀光劍影,喊聲震天。高緯和馮小憐並馬站在陣後觀戰,起初還看得興致勃勃,可沒過多久,齊軍左軍就有些抵擋不住,開始向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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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小憐見狀,頓時花容失色,尖叫道:“不好了!敗了!我們敗了!”穆提婆在一旁也跟著起哄:“陛下快跑!再晚就來不及了!”高緯被兩人一嚇,魂都飛了,哪裡還顧得上看清楚戰局,抱著馮小憐就催馬往高梁橋逃去。
“陛下留步!”開府奚長急忙追上來,拉住馬韁繩勸諫:“兩軍交戰,半進半退是常事,我軍並未潰敗,陛下若是一走,軍心必亂,那才真的要敗了!快回去穩定軍心啊!”
高緯勒住馬,猶豫起來。就在這時,武衛張常山也從陣前趕來,氣喘籲籲地稟報:“陛下放心,我軍已經穩住陣腳,陣型完好,圍城的軍隊也沒動!您要是不信,可派內參去查看!”
高緯剛想掉頭回去,穆提婆卻拽了拽他的胳膊,低聲道:“陛下彆信他們的,萬一要是埋伏呢?”馮小憐也紅著眼睛,眼淚汪汪地說:“陛下,我怕……咱們還是快走吧……”
看著馮小憐梨花帶雨的模樣,高緯的心又軟了,再也顧不得什麼軍心、戰局,揚鞭一抽,帶著馮小憐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齊軍將士見皇帝都跑了,頓時沒了鬥誌,軍心大亂。周軍趁機發動猛攻,齊軍潰不成軍,被殺得屍橫遍野,光是戰死的就有一萬多人,盔甲、兵器、糧草扔得滿地都是。隻有安德王高延宗率領自己的部隊,勉強突圍撤回了晉陽。
高緯一路逃到洪洞,見周軍沒追上來,才鬆了口氣。馮小憐定了定神,竟掏出鏡子,對著鏡子補起了妝,仿佛剛才的大敗與她無關。可還沒等她補完妝,就聽到後麵傳來“周軍追來了”的呼喊,高緯嚇得魂飛魄散,抱起馮小憐就跳上馬,繼續向北逃竄。
路上,高緯突然想起,之前圍攻平陽時,他曾想過要是攻克了城池,就封馮小憐為左皇後,還特意派內侍回晉陽取皇後的服飾。巧的是,那內侍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們。高緯覺得反正周軍一時追不上,竟停下馬,親自幫馮小憐換上皇後的禮服,看著她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模樣,還得意地笑道:“愛妃真是天生的皇後命!”馮小憐嬌羞地一笑,兩人竟在逃亡路上,上演了這麼一出荒唐的“封後”戲碼。
幾天後,周軍逼近晉陽。高緯看著城外越來越近的周軍旗幟,嚇得渾身發抖,哪裡還敢守城。他不顧高延宗和文武大臣的苦苦勸諫,留下高延宗鎮守晉陽,自己則帶著馮小憐、穆提婆等人,趁著夜色打開五龍門,偷偷溜了出去,打算逃到突厥避難。
可他這一逃,隨從們頓時沒了信心,一路上紛紛散去,到最後隻剩下高阿那肱等幾十人跟著。穆提婆看著身邊越來越少的人,心裡打起了算盤:北齊肯定要亡了,不如投降北周,還能混個一官半職。於是,他趁高緯不注意,偷偷溜下馬來,轉身就向周軍的方向跑去。
高緯逃到半路,領軍梅勝郎跪在馬前,哭著勸道:“陛下,突厥遠在天邊,且未必肯收留我們,不如回鄴城,收攏殘兵,再圖恢複啊!”高緯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又轉頭向鄴城逃去。
穆提婆投降北周後,宇文邕果然很給麵子,封他為柱國,還讓他兼任宜州刺史。隨後,宇文邕又發布檄文,傳遍北齊各地,說隻要北齊君臣投降,一律既往不咎,還能封官加爵。檄文一傳,加上穆提婆的例子在前,北齊的大臣們紛紛倒戈,爭先恐後地投降了北周。
高緯在鄴城得知穆提婆帶頭投降,氣得渾身發抖,下令把穆提婆的家人全部抓起來處死。可他殺了穆提婆的家人,也擋不住大臣們投降的腳步。曾經權傾朝野的陸令萱,見大勢已去,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不等官兵來抓,就服毒自儘了。她到死都沒想到,自己費儘心機鑽營一生,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不久之後,晉陽失守,高延宗被俘;緊接著,周軍又攻克了鄴城。高阿那肱見走投無路,也投降了北周。而高緯,剛逃到鄴城郊外,就被周軍追上,和馮小憐、太子高恒等人一起成了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