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岸邊的金軍中軍大帳內,完顏亮將手中的急報狠狠砸在案上。帳內燭火搖曳,映得他臉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中滿是暴戾與慌亂。烏祿在東京登基稱帝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擊碎了他“立馬吳山第一峰”的美夢。
“傳朕旨意!”完顏亮猛地拔出腰間佩刀,刀刃劈在案角,木屑飛濺。“大軍即刻北歸!先回師平了烏祿的叛亂,再回頭踏平臨安!”
帳外將領聞聲湧入,一個個麵帶憂色。他們深知,大軍已深入宋境數百裡,糧草補給本就緊張,若此時倉促北撤,不僅之前的損耗白費,還可能遭遇宋軍的追擊。可麵對完顏亮的怒火,沒人敢先開口勸阻。
就在這時,佞臣李通突然跪倒在地,膝行幾步,高聲勸諫:“陛下萬萬不可!臣鬥膽進言,我軍已深入宋境腹地,如今無功而返,將士本就低落的士氣定會徹底潰散!更可怕的是,宋軍若察覺我軍北撤,必然從後追殺,屆時我軍腹背受敵,恐有全軍覆沒之險啊!”
李通的話如同一盆冷水,讓完顏亮的怒火稍緩。他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鬆動,眉頭緊鎖,在帳內焦躁踱步,烏祿在後方如同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不除不快;可若不北歸,叛軍一旦站穩腳跟,自己便會淪為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那便分兵!”完顏亮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朕親自率領一半兵馬北還平亂,餘下將士由你統領,繼續渡江伐宋!待朕平定內亂,即刻回師與你們彙合,一同攻克臨安!”
“陛下,這更不可!”李通連忙搖頭,語氣急切的說道:“您是大軍的主心骨,若您北歸,留下的將士沒了依仗,鬥誌隻會更加鬆懈,說不定還會因思鄉嘩變!依臣之見,不如換個計策,先令燕北諸軍率先渡江,他們多是北方健兒,思鄉之心最重。待他們渡江後,即刻焚毀所有戰船,絕了他們的退路!”
他抬頭看向完顏亮,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將士們沒了後退的念頭,隻能拚死南進,到那時,宋軍再強也抵擋不住!等滅了南宋,陛下聲威震動天下,再回師平叛,烏祿那點勢力,不過是舉手之勞便可蕩平!”
這番話如同一劑強心針,瞬間擊中了完顏亮的要害。他盯著李通,眼中的慌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貪婪與狠厲。他太想拿下南宋了,不僅是為了江山,更是為了臨安的美女與財富,為了那句“立馬吳山第一峰”的誓言。
“好!就依你之言!”完顏亮猛地一拍案,語氣斬釘截鐵道:“兵貴神速,明日一早,便令燕北諸軍從瓜洲渡口渡江!傳朕的命令,誰敢後退半步,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一律立斬不赦!”
李通連忙磕頭謝恩:“陛下英明!此戰定能一舉滅宋,成就千古霸業!”
帳內將領們卻麵麵相覷,眼中滿是不安。他們早已探知,宋軍早已在長江南岸嚴陣以待,強行渡江無異於送死。可看著完顏亮眼中的殺意,沒人敢提出異議,隻能躬身領命,心中卻已埋下了反抗的種子。
當晚,金軍大營內一片死寂。燕北諸軍的士兵們圍著篝火,望著北方的星空,臉上滿是絕望。他們不知道,這場由暴君野心引發的戰爭,即將把他們推向死亡的深淵,也將為完顏亮的末日,埋下最後的伏筆。
宋高宗趙構在得知金軍南侵的消息後,任命老將劉錡為江淮浙西製置使,統領宋軍布防長江防線。劉錡深知金軍驍勇,卻也看出他們長途奔襲、士氣低落的弱點,特意在長江沿岸布置了大量火箭與投石機,還挑選了數百名善水戰的士兵,潛伏在江邊蘆葦叢中,等待金軍渡江。
次日天剛蒙蒙亮,金軍燕北諸軍便推著三百餘艘戰船,浩浩蕩蕩地駛向長江,船上的金兵一個個麵帶緊張,握著兵器的手微微發抖。
當金軍戰船行至長江中遊時,突然聽到岸邊號角齊鳴。緊接著,無數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向戰船,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金軍戰船多是木質結構,遇火即燃,瞬間便成了一片火海。船上的金兵慘叫著跳江逃生,卻被潛伏在蘆葦叢中的宋軍士兵斬殺,江水被染成了暗紅色。
不到一個時辰,金軍三百餘艘戰船便被燒毀大半,死傷士兵不計其數。僥幸逃回北岸的金兵,一個個驚魂未定,提起宋軍便麵露懼色,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
消息傳回金軍大營,完顏亮氣得暴跳如雷。他沒想到,自己精心策劃的渡江之戰,竟會敗得如此狼狽。他召集所有將領,站在高台上,手中握著馬鞭,指著眾將厲聲喝道:“三日!朕隻給你們三日時間!三日內必須渡過長江,若再敢延誤,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一律斬無赦!”
將領們聞言,一個個嚇得臉色慘白,可麵對完顏亮的威脅,他們隻能硬著頭皮應下。
接下來的兩日,金軍多次嘗試渡江,卻都被宋軍的火箭與投石機擊退,死傷慘重。將士們的鬥誌越來越低,逃跑的士兵也越來越多。驍騎將軍高僧見此情景,心中不忍,暗中串聯了幾位將領,準備帶著麾下士兵偷偷北逃,遠離這場無意義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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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事很快便被完顏亮的眼線察覺。完顏亮得知後,怒不可遏,下令將高僧押到大營中央的空地上。他親自手持彎刀,走到高僧麵前,眼神冰冷:“你竟敢背叛朕,私自逃跑?朕今日便讓你看看,背叛朕的下場!”
說罷,完顏亮揮刀砍向高僧,其他將領見狀,紛紛上前,亂刀齊下,將高僧分屍。鮮血濺在地上,場麵極為血腥。完顏亮看著高僧的屍體,對眾將冷聲道:“從今日起,士卒逃走,殺弁目;弁目逃走,殺總管!若有再敢逃跑者,一律按此處置!”
這道嚴令不僅沒有震懾住士兵,反而讓他們更加恐懼。人人都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處死的人,軍心徹底渙散。
第三日,一批新的戰船運抵瓜洲渡口。完顏亮見狀,再次下令:明日一早,全軍從瓜洲渡江,凡敢後退者,格殺勿論!
夜幕像一塊沉重的黑布,將金軍大營嚴嚴實實地罩住。營外的長江水拍打著堤岸,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無數亡魂在低聲嗚咽。大將耶律元宜的帳內,燭火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映著帳中幾位將領緊繃的臉。
這幾位將領都是偷偷溜進來的,身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為首的將領剛坐下,便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焦慮與絕望:“將軍,您可得為我們指條活路啊!明日渡江,咱們就是去送命!”
另一位將領也跟著附和,拳頭攥得咯咯響:“完顏亮這個暴君,為了他自己的野心,不管我們的死活!之前高僧將軍不過是想帶弟兄們逃條活路,就被他亂刀分屍,咱們再跟著他,遲早也是這個下場!”
“是啊將軍!”又一位將領湊近了些,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如今新天子烏祿已在東京即位,聽說他仁厚愛民,咱們不如順應天意,共行大事,殺了完顏亮,然後舉軍北還,投靠新天子,還能有條活路!”
這話一出,帳內瞬間安靜下來。眾將的目光都集中在耶律元宜身上,滿是期待與忐忑。
耶律元宜眉頭緊鎖,他早就對完顏亮的殘暴與窮兵黷武感到厭煩。從弑君篡位,到屠戮宗室,再到強征遼人、逼死嫡母,完顏亮的每一件事,都讓他心生不滿。如今大軍深陷宋境,前有強敵,後有叛亂,完顏亮卻仍要逼著將士們送死,這樣的暴君,早就該被推翻了。
可“弑君”二字,分量太重。一旦失敗,不僅自己會被碎屍萬段,全家老小也會跟著遭殃。他沉吟半晌,抬眼看向眾將,語氣嚴肅:“此事關係重大,一步錯便是滿盤皆輸。諸位今日所言,是否真能齊心?若是有人中途退縮,或是泄露消息,咱們所有人都活不成!”
“將軍放心!”眾將異口同聲地答道,眼中滿是決絕。“我們早已私下商議過,都願意跟著將軍乾!隻要能殺了完顏亮,就算是死,也比死在江南強!”
看著眾將堅定的眼神,耶律元宜心中的猶豫漸漸消散。他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好!既然諸位都有此心,那咱們就乾!完顏亮暴虐無道,天怒人怨,殺了他,既是為弟兄們謀活路,也是為金國除禍害!”
他走到帳門口,撩開帳簾看了一眼外麵的夜色,確定沒人偷聽後,又走回來,壓低聲音布置道:“明日一早,咱們去龜山寺完顏亮的寢殿,以‘商議渡江事宜’為由,帶兵闖進去。你們各自回去,召集自己的親信士兵,淩晨時分在龜山寺外集合,聽我號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