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順三年的春日,大都太平王府的朱紅大門內,早已淪為人間仙境般的欲望囚籠。
朱樓翠閣間,鶯聲燕語與絲竹之音終日不絕,鎏金銅爐裡的龍涎香嫋嫋纏繞,混著脂粉氣與酒香,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
燕帖木兒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左擁泰定皇後八不罕,右攬必罕、速哥答裡姐妹,膝邊還依偎著文宗所賜的宗室公主。算上府中其他姬妾,他的後房佳麗已達二三十人之多,個個容顏嬌俏,風姿各異,每日圍著他殷勤侍奉,讓他儘享齊人之福。
“王爺,再飲一杯吧。”八不罕身著繡金宮裝,親手為他斟滿琥珀色的美酒,聲音柔婉如春水。
她雖已年近三旬,卻被燕帖木兒寵得容光煥發,肌膚瑩潤勝昔,眉眼間褪去了前朝皇後的威儀,多了幾分嫵媚風情。必罕則在一旁為他輕捶雙腿,指尖劃過他的肌膚,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速哥答裡則彈起了琵琶,旋律悠揚婉轉,引得燕帖木兒陣陣輕笑。
他舉杯一飲而儘,酒液順著唇角滑落,滴在錦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記。此刻的他,早已將朝中政務拋到九霄雲外,每日所思所想,唯有飲酒作樂,左擁右抱。可他忘了,縱使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無度的消耗。尋常夫妻尚知節欲養精,他卻憑著一時的意氣風發,周旋於數十位美人之間,晝夜尋歡,毫無節製。
起初,他還能憑借過人的精力支撐,每日宴飲到深夜,次日依舊能處理公務。可日子一久,頹態便漸漸顯露,臉色愈發蒼白,不複往日的紅潤;腳步也添了虛浮,行走時需人攙扶;就連說話都帶著幾分氣虛,往日揮斥方遒的精氣神,已耗去大半。唯有那雙盯著美人的眼睛,依舊滿是貪婪,得隴望蜀,厭故喜新,從未有半分衰減。
他的好色,早已成了大都城公開的秘密,更是一場無人敢反抗的災難。隻要聽聞哪裡有美人,無論對方是皇親國戚的千金,還是安分守己的孀婦,他隻需差人傳一句話,對方家族便隻能忍氣吞聲。畢竟,這位太平王權傾朝野,連皇帝都要讓他三分,誰敢違抗?隻能親自將人送上門來,任他玩弄。
短短三年時間,除了文宗所賜的四位公主、數位宗女,以及泰定皇後八不罕與必罕、速哥答裡姐妹外,他又強奪了數十名女子。其中不少人,他隻新鮮了兩三天,便覺得無趣,棄如敝履般遣送回家。這些女子及其家人敢怒不敢言,隻能在背地裡默默祈禱,盼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平王早日暴斃。可燕帖木兒對此毫不在意,依舊恃勢橫行,後房的女子越來越多,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姓名,認不全容貌。
這日,舊友趙世延派人送來請柬,設宴相邀,不僅請了燕帖木兒,還特意囑咐他帶幾位家眷同來,也好熱鬨。燕帖木兒欣然應允,挑選了兩名容貌出眾的寵姬,乘上華麗的馬車,前往趙府赴宴。
趙府早已裝點得富麗堂皇,朱紅的廊柱上纏繞著彩綢,庭院裡擺滿了盛開的牡丹,香氣撲鼻。宴會廳內,瓊漿玉液滿斟杯中,珍饈佳肴擺滿桌案,烤全羊外皮金黃,冒著誘人的油光;駝峰羹盛在白玉碗裡,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還有從江南運來的鮮筍、荔枝,新鮮欲滴。男女賓客交錯而坐,談笑風生,氣氛熱鬨非凡。
酒過三巡,燕帖木兒酒意上湧,目光開始在席間的女眷中流連。府中的兩名寵姬他熟視無睹,趙世延的妻妾也曾見過,姿色平平,不足為奇。正當他覺得無趣時,目光忽然定格在客座右首,那裡端坐著一位麗姝,正值豆蔻年華,肌膚勝雪,麵似桃花,眉如遠黛,眸似秋水,一舉一動都透著難言的風情,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
燕帖木兒看得眼花繚亂,心癢難搔,忍不住拉過身旁的趙世延,指著那女子,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問道:“坐在右首的美婦是誰?竟有這般風姿!本王以前怎從未見過?”
趙世延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後,隨即忍俊不禁,笑著問道:“王爺說的是這位?”見燕帖木兒連連點頭,他愈發覺得好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此婦與王爺素有往來,幾乎每日都能相見,難道王爺竟不認識了?”
那女子聞言,也忍不住抬起頭,對著燕帖木兒嗤嗤笑了起來,眉眼間滿是嬌俏。席間的賓客大多知曉內情,聽了趙世延的話,頓時哄堂大笑,笑聲震得屋頂的瓦片都仿佛在顫動。唯有燕帖木兒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眾人,不解地問道:“大家為何笑我?難道我說錯了什麼?”
“王爺若真喜歡這位美人,我便將她送與王爺便是,絕無二話!”趙世延忍著笑,故意逗他說道。
“承蒙兄台美意,本王感激不儘。”燕帖木兒連忙拱手道謝,隨即又皺起眉頭,困惑不已:“隻是我實在記不起,她到底是誰?為何大家都這般取笑我?”
“王爺仔細瞧瞧!再好好想想!”趙世延指著那女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這明明是王爺府中的寵姬鴛鴦啊!往日裡最得王爺歡心,朝夕相見的人,怎麼今日喝了幾杯酒,就認不出來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燕帖木兒聞言,心中一驚,連忙起身離座,快步走到那女子麵前,俯身定睛端詳了半晌。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嬌容,柳葉眉、櫻桃嘴,還有那對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確實是自己不久前才納入府中的寵姬鴛鴦。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撓了撓頭,回頭對趙世延道:“都怪我今日貪杯,喝得有些多了,竟連自家小妾都認不出了,難怪大家取笑!讓兄台見笑了!”
“王爺說笑了!”趙世延連忙打圓場,化解了他的尷尬:“王爺為國操勞,日理萬機,府中美人又多如過江之鯽,記不清也是常事。再說,鴛鴦姑娘今日打扮得這般嬌俏,認不出來也情有可原!”
燕帖木兒哈哈一笑,心中的困惑儘數散去,重新入席飲酒。席間,他頻頻看向鴛鴦,越看越覺得滿意,酒意也愈發濃烈。待到酒闌席散,夜色已深,他便拉著鴛鴦的手,一同乘上馬車,打道回府。
這一夜,燕帖木兒抱著鴛鴦,竟如對待新歡一般纏綿不休。鴛鴦本就嬌俏動人,又善於逢迎,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榻間快意,自不必說,燕帖木兒隻覺得渾身舒暢,早已將身體的不適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般荒淫無度的日子,讓燕帖木兒徹底荒廢了朝政。中書省的奏折堆積如山,官員們多次求見,都被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之門外。他每日所思所想,唯有飲酒作樂,召集妃妾們列坐宴飲。酒酣興至時,他便不管什麼羞恥嫌疑,當庭隨意拉過一名女子,赤身裸體地尋歡作樂,毫無顧忌。侍從們早已見怪不怪,隻能低著頭,假裝看不見。到了夜間,他更是必須要有數名女子同時侍寢,才能安睡,否則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酒中含毒,色裡藏刀。他這般窮奢極欲,揮霍無度,早已嚴重透支了生命。太平王府的廚房,一次宴席就要宰馬十二匹,耗費的金銀更是不計其數,餐具要用純金打造,衣物要用最好的綾羅綢緞,就連妃妾們的胭脂水粉,都要從西域專門采購。可燕帖木兒從不心疼,反正他權傾朝野,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
數月前,他便已患上了溺血之症,起初隻是偶爾發作,他並未放在心上,依舊每日沉溺酒色。可沒過多久,病情便愈發嚴重,他開始臥床不起,臉色慘白如紙,連起身都困難。文宗得知他病危,親自派太醫前來診治,可他依舊我行我素,不聽醫囑。就連文宗商議立儲這般關乎國本的大事,派人來請他入朝參與,他都無力起身,隻能派弟弟撒敦代為前往。
好在太醫的藥方還算有效,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他的病情漸漸好轉,能夠下床行走了。可他剛一痊愈,便又故態複萌,甚至變本加厲地沉溺酒色,仿佛要將生病期間落下的“樂趣”全部補回來。
僅僅過了兩個月,燕帖木兒的身體便徹底垮了。他日漸羸弱,體重急劇下降,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麵色慘白如紙,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溺血之症再次複發,而且比之前更加嚴重,每日隻能臥床呻吟,再也無力與妃妾們尋歡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