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西洋,海螺號打撈船,淩晨4點17分。
狂風卷起十米高的巨浪,一次次將鋼鐵船身拋起又砸下,發出痛苦的呻吟。暴雨如子彈般擊打著舷窗,雷聲在墨黑色的天幕間滾過,每一次閃電都像蒼天的怒視,短暫地照亮這片被船員私底下稱為“海神之怒”的墳場海域。
船長李振邦像一尊鐵鑄的雕像,紮根在劇烈搖晃的船橋控製台前。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主屏幕上那個微弱閃爍的光點——它來自於三千米之下,卡在一片猙獰海嶺裂縫中的某個東西。
“穩住絞車!慢一點…他媽的再慢一點!海底流太亂了!”他的吼聲透過風雨和對講機的電流雜音,傳遞到甲板上正在玩命作業的船員耳中。
他們已經在這鬼地方耗了四天。目標並非黃金珠寶,而是一件更特殊、也更危險的“貨物”——據一份殘缺的古老海圖記載,這片海域深處沉沒著一艘名為“定遠”的明代寶船,船上載有一件獻給海外某位神秘酋長的“龍骸”,一件能“平息海怒,引航歸墟”的聖物。對李振邦而言,這東西是挽救他瀕臨破產的打撈公司和他搖搖欲墜人生的最後希望。
“船長!抓鉤吃上力了!是個大家夥!”大副阿泰嘶啞的聲音混雜著風雨聲傳來,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李振邦撲到聲納屏前。掃描圖像顯示,抓鉤牢牢咬住了一個修長的、非自然形成的物體。它的輪廓在聲納上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幾乎像是某種巨大生物骨骼的結構,但又過於規整,絕非鯨骨之類的東西。
“收纜!全速回收!”李振邦下令,手心全是汗。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是在極度緊張和鋼鐵呻吟中度過的。絞車與深海以及狂暴的海麵進行著角力,每一米鋼纜的回收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終於,一個巨大的、被厚厚的黑灰色深海沉積物、死亡藤壺以及某種如同血管般纏繞其上的暗紅色水草包裹的長條物體,破開洶湧的海麵,在吊臂下搖晃著。它長約五米,通體散發著一種死寂、冰冷的氣息,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態,更像是一具從地獄深淵被打撈上來的棺槨。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不是海水的鹹腥,也不是腐爛的有機質,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遠古淤泥和某種金屬鏽蝕的陳舊氣息,甚至隱隱有一絲極淡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感,仿佛某種防腐香料曆經百年仍未散儘。
“放下!輕點放!”李振邦頂著狂風暴雨衝下船橋。
就在那沉重之物即將接觸濕滑甲板的刹那——
哢嚓——轟!
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閃電,仿佛天神擲出的矛,徑直劈在吊臂頂端!幾乎同時,一聲幾乎要撕裂耳膜的霹靂在所有人心頭炸響!一股無形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震蕩波以那物體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砰!砰!砰!甲板所有探照燈應聲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濺落!船橋內所有的電子屏幕瞬間黑屏,跳躍著混亂的雪花點和亂碼!引擎低沉有力的轟鳴戛然而止,被徹底吞噬,隻剩下風暴更加猖獗的咆哮和人們驚恐的倒吸冷氣聲。
死寂。除了風雨,便是令人絕望的死寂。
海螺號,這艘現代化的打撈船,在這道詭異的雷擊下,變成了一具在黑暗深淵上隨波逐流的鋼鐵棺材。
“操!怎麼回事?!備用電源!啟動備用電源!”李振邦在黑暗中大吼,他的手電光束慌亂地掃過船員們慘白的臉,最終定格在那件剛被打撈上來的物體上。
在剛才那道閃電的餘光中,他確信自己看到了——那厚重的沉積物外殼似乎被雷擊震裂了一絲縫隙,縫隙中,絕非預想中的木材或鎏金,而是一種無法描述的、介於玉石與骨質之間的慘白材料,上麵似乎蝕刻著某種極其古老、扭曲、非人類所能理解的暗紅色紋路。
那紋路讓他隻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生理性的不適。
但真正的恐懼接踵而至。
“船…船長…看…看海裡!”年輕的水手卡洛癱坐在甲板上,牙齒打顫,手指著船舷外的黑暗,聲音裡充滿了崩潰前的哭腔。
所有還能亮起的手電和應急燈的光束齊刷刷地掃向海麵。
在波濤之下,無數幽綠色的、非自然的光點無聲無息地亮起。它們不是反射的光,而是自身在發光!這些光點密密麻麻,如同某種沉睡的蟲群被驚醒,它們緩慢地、無聲地彙聚,圍繞著海螺號,形成一個巨大的、緩慢旋轉的光暈。
緊接著,一種低沉、冗長、仿佛來自極古時代的號角或鯨歌般的嗡鳴聲,從深海深處傳來。這聲音穿透了船底鋼板,穿透了風雨聲,不是通過耳朵,而是像冰冷的針一樣直接刺入每個人的顱腔,攪動著他們的腦髓。
“呃啊——!”一名老船員突然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嘶吼,他的眼球劇烈顫動,瞳孔放大到極致,裡麵倒映著那些幽綠的光點,“…詛咒…是那個詛咒…海圖上的警告是真的!我們吵醒了不該吵醒的東西!”
恐慌像瘟疫一樣炸開。
李振邦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和惡心,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試圖用對講機聯係船橋,卻隻聽到一片死寂的忙音。他猛地回頭,看向那件靜靜躺在甲板中央、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貨物”,一股比北大西洋最深處的海水還要冰冷的寒意,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這東西…根本不是什麼引航聖物。
他們從深淵裡,拖上來了某個被古老詛咒封印的、絕對不該重見天日的東西。
黑暗中,那些幽綠的光點開始上升,越來越近,海麵上開始浮現出無數扭曲、蠕動的黑影,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密集的刮擦聲,開始摩擦船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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