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艙破了!大量進水!”
絕望的嘶吼聲被風雨和海浪的咆哮撕碎,卻像重錘般砸在每個幸存者的心上。海螺號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呻吟,船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左側傾斜。
冰冷的、帶著那股詭異甜膩氣味的海水,混合著幾隻那種散發著幽綠光芒的怪蟲,從破損的船底洶湧灌入。燈光早已熄滅,隻有零星的手電光和窗外那無處不在的、來自船殼上無數怪蟲的幽綠磷光,映照出一張張扭曲恐懼的麵孔。
“堵住它!用一切能用的東西堵住!”李振邦的聲音因絕望而嘶啞,他試圖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但船體的傾斜和那無孔不入的精神嗡鳴讓一切努力都顯得徒勞。
那被稱為“龍骸”的物體,此刻更像是一個散發著絕對零度的核心。它周圍的甲板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空氣中的寒意刺入骨髓。裂縫中那暗紅色的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那尖銳的嗡鳴聲似乎直接指揮著海中的蟲潮和那個正在上浮的、難以名狀的巨大陰影。
“是它!是它在召喚這些東西!”大副阿泰指著“龍骸”,臉上混合著恐懼和瘋狂的憤怒,“把它扔回去!扔回海裡去!也許它們就會離開!”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幾個幾乎崩潰的船員的響應。他們掙紮著向那結霜的物體靠近。
“不行!”李振邦猛地攔在他們麵前,雨水和海水從他臉上淌下,“看看海麵!看看下麵那個東西!我們把它扔回去,就能平息它的怒火嗎?也許隻會讓它更憤怒!這是我們唯一能談判的籌碼!”
他其實毫無把握,隻是在絕境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這東西價值連城,是他和他手下這些人家庭未來的唯一希望。但更深處,一種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一旦重新入水,可能會引發更可怕的後果——也許那個巨大的陰影會徹底蘇醒。
“談判?跟那個鬼東西談判?”一個船員歇斯底裡地笑起來,指著水下那團越來越清晰的、令人窒息的巨大陰影,“船長,你瘋了嗎?!我們都會死!都是因為它!”
混亂中,被捆住關在儲物室的小趙不知用什麼方法弄開了門,他跌跌撞撞地衝出來,眼神狂熱地盯著“龍骸”,嘶聲大喊:“不能扔!它是神聖的!它在淨化這艘船!它在帶我們前往新世界!阻擋它的人都得死!”他猛地撲向最近那個提議扔回“龍骸”的船員,用頭狠狠撞在對方鼻梁上。
甲板上瞬間陷入一場荒謬而殘酷的混戰。被恐懼逼瘋的人、被“龍骸”低語蠱惑的人、還想掙紮求生的人,扭打在一起,槍聲、咒罵聲、慘叫聲與風雨聲、刮擦聲、嗡鳴聲交織成一曲地獄的交響。
李振邦試圖分開扭打的人群,卻被一個狂躁的船員肘擊在腹部,痛得他彎下腰。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個之前被小趙槍殺的老輪機長劉師傅的屍體,正隨著船體的傾斜,緩緩滑向那散發著寒氣的“龍骸”。
鮮血從劉師傅額頭的彈孔流出,在濕滑的甲板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線,最終,接觸到了那結霜的甲板區域。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劉師傅的血液一接觸到“龍骸”散發出的極寒領域,並沒有凍結,反而像活物一樣,被那裂縫迅速吸收!那暗紅色的紋路猛地爆發出一陣灼目的紅光,仿佛乾涸的河道得到了滋潤!
尖銳的嗡鳴聲陡然一變,變成了一種更加古老、莊嚴、卻又充滿邪異誘惑力的旋律,仿佛來自深淵的聖歌。
與此同時,船底那些瘋狂啃噬的怪蟲突然停止了動作。海麵下,那個巨大的陰影也暫停了上浮。所有的幽綠光點都仿佛在靜靜聆聽。
混戰中的船員們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
小趙掙脫開來,跪在“龍骸”前,臉上洋溢著瘋狂的喜悅:“看!它接受了!它需要祭品!血祭!這是古老的契約!”
這句話像毒蛇一樣鑽入每個幸存者的心中。
李振邦感到毛骨悚然。他想起那“龍骸”紋路上描繪的獻祭場景。難道…難道這東西真的需要生命來獻祭才能平息?或者說…激活?
船體的傾斜還在加劇,海水已經淹沒了小半個甲板。那個巨大的陰影雖然暫停上浮,但帶來的壓迫感絲毫未減,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船長…怎麼辦?”阿泰喘著粗氣靠近李振邦,臉上寫滿了掙紮。求生的欲望與道德的底線在激烈交鋒。
李振邦看著周圍所剩無幾的、傷痕累累的船員,看著那散發著不祥紅光的“龍骸”,看著海麵下沉默的恐怖陰影。
這是一個魔鬼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