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視角的接入,如同在龍國智囊團的核心觀測室內,強行撕開了一道通往異度空間的血肉窗口。那冰冷刺骨的雨意、腐朽壓抑的氣息、以及畫麵中淺川梨紗每一次急促喘息和艱難閃避所傳遞出的絕望,幾乎要穿透光屏,彌漫在空氣之中。
林野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收縮,所有的精神力都聚焦在眼前劇烈晃動的畫麵上。陳嵐的虛擬影像也凝實了幾分,沉默地站在他身側,眼神銳利如鷹,觀察著每一個細節。
通過淺川那因極度疲憊和恐懼而略顯模糊與跳躍的視角,林野迅速捕捉並解析著【雨夜神社】的核心規則。
視線的焦點,曾數次短暫地、不受控製地掃過庭院中央那座布滿青苔的石碑。石碑上,以某種暗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書寫的文字,銘刻著此地的鐵律:
【雨夜神社參拜規】
一、入社者,須於拜殿前,誠心許願。
二、願望出口,神明必聞。
三、心不誠者,永墮雨夜。
文字古老而扭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製性力量。規則看似簡單,甚至帶著一絲傳統神社的祈願色彩,但結合淺川正在經曆的追殺,其下隱藏的悖論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林野看到,在一次險之又險的側身翻滾,避開念縛靈那足以撕裂鋼鐵的漆黑利爪後,淺川的視角猛地定格在石碑上。她的呼吸紊亂,胸口劇烈起伏,似乎在絕望中做出了某個決定。
她麵向拜殿深處的黑暗,用儘力氣,聲音嘶啞地喊道:“我願……獲得離開此地的力量!”
願望出口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她為中心蕩開。拜殿深處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濃鬱的陰影夾雜著猩紅的光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彙聚!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一秒,一隻全新的、體型更為龐大、散發著更加暴戾氣息的念縛靈,就在她身前不到三米處凝聚成形,發出一聲直刺靈魂的尖嘯,撲殺而來!
而之前那隻一直追逐她的念縛靈,並未消失,依舊在她身後緊追不舍!
“看到了嗎?”林野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冰冷的分析意味,“規則強製‘必須許願’,但任何形式的‘許願’行為,無論願望內容是什麼——哪怕是祈求離開、祈求力量、甚至祈求平安——都會立刻觸發規則的反噬,催化出這些不死不休的‘念縛靈’。”
陳嵐的虛擬影像點了點頭,語氣凝重:“‘願望出口,神明必聞’……這裡的神明,恐怕指的就是這些由規則具現化的殺戮造物。許願,等同於自殺指令。”
畫麵上,淺川的處境更加艱難。她同時被兩隻念縛靈夾擊,動作已經變形到了極致。她試圖利用神社庭院的石燈籠、廊柱進行規避,但那些念縛靈似乎能無視部分物理障礙,時而穿牆,時而化影,攻擊軌跡刁鑽詭異。
在一次狼狽的驢打滾後,她的視角天旋地轉,最後重重地撞在一根潮濕的木柱上,發出一聲悶響。畫麵劇烈顫抖,半晌才重新聚焦。可以想象,這一下撞擊讓她痛徹骨髓。
“她之前一定嘗試過其他方法。”林野快速說道,目光掃過畫麵邊緣一些不自然的痕跡——幾處被利刃斬過的廊柱缺口,以及地麵上一些焦黑的、疑似能量衝擊留下的印記,“物理攻擊無效,能量攻擊效果甚微,或者反而會刺激規則……她已經被逼到了必須不斷許願來‘嘗試’破局,卻又因此製造出更多追殺者的絕境。”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纏繞的絲線就越緊,直至力竭身亡。
“必須許願,但許願即死……”林野眉頭緊鎖,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試圖從這看似完美的悖論中,撕開一條生路,“規則要求‘誠心’,但什麼樣的‘誠心’,才能既滿足‘必須許願’的前提,又不會觸發‘念縛靈’的殺機?”
他嘗試代入設計者的思維。設置這樣一個副本,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虐殺啟示者?還是說,其中隱藏著某種極端扭曲、非常規的“生路”?
“淺川,”林野再次接通與淺川的單向通訊,他的聲音透過雨聲和戰鬥的雜音,試圖傳遞過去一絲冷靜,“嘗試重複許下同一個願望!或者,許下完全矛盾的願望!測試規則的判定邊界!”
這是他基於邏輯悖論的初步試探。
畫麵中,淺川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在又一次驚險地避開兩隻念縛靈的合擊後,她踉蹌著站穩,對著拜殿嘶喊:“我願……我願永遠留在此地!”
這是明顯的違心之言,試圖鑽“心不誠”的空子。
然而,規則的力量冰冷而無情。第三隻念縛靈依舊如期而至,從她側麵的雨幕中凝聚,加入追殺的行列。規則“三”的“永墮雨夜”,似乎並非指不誠心許願會受到額外懲罰,而是指陷入此悖論循環本身的最終結局——力竭而死,意識永遠沉淪於此地。
“不行……”淺川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那是理智瀕臨崩潰的邊緣,“都試過了……虛假的願望、矛盾的願望、甚至沉默……但隻要不開口,就無法滿足‘必須許願’的規則,會被無形的力量壓製在原地,直到被追上……開口,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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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體力正在飛速流逝,動作越來越慢,一次閃避不及,左臂被念縛靈的爪風掃中,作戰服瞬間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現,鮮血立刻湧出,混入冰冷的雨水中。
她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視角再次劇烈晃動,幾乎要栽倒在地。
三隻念縛靈形成的包圍圈正在縮小,那怨毒的猩紅目光,如同死亡的倒計時,牢牢鎖定在她身上。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淺川梨紗,這位以冷靜和高速分析著稱的啟示者,顯然已經用儘了她的智慧和手段。她不是在無謂地掙紮,而是真的已經窮儘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最終得出了“無解”的結論。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困在精密捕獸夾中的獵物,所有的逃生路線都被冰冷的鋼鐵規則封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隨著血液和體力一點點流失。
共享視角的畫麵,因為宿主狀態的急劇下滑,開始出現更多的雪花和扭曲。那絕望的氣息,幾乎要凝成實質。
林野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塊規則石碑,尤其是“誠心”二字。
這兩個字,是唯一的變量,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誠心”究竟指向什麼?是對願望內容的真誠渴望?可任何渴望都會催生殺機。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與“願望”本身看似無關的“真實”?
“必須許願,但許願即死……這悖論的生路在哪裡?”他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核心問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大腦中無數規則案例、邏輯模型、甚至心理學知識瘋狂碰撞,試圖抓住那稍縱即逝的靈光。
觀測室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所有人都明白,時間,已經不站在淺川梨紗這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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