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冰冷、光滑的鏈節觸感,如同在絕望深潭中投下的一顆石子,尚未等林野辨明那究竟是什麼,熟悉的凝滯感便再次席卷而來——循環重置了。
光影扭曲,場景刷新,那個歡快的身影再次從他身邊跑過。但這一次,林野沒有立刻轉身探索,他停留在原地,閉著眼,全力抵抗著新一輪無力感的侵襲,同時將全部精神都聚焦在剛才那一閃而逝的觸感上。
那不是掛墜。掛墜是星星形狀,邊緣圓潤,絕無鏈節。那是什麼?為什麼會藏在斑駁的牆皮之下?它與這個循環,與他的心魔,有什麼關聯?
就在他全神貫注思考,精神防禦因專注於新發現而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時——
一個身影,如同從牆壁本身的陰影中滲透出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不遠處。
白大褂,模糊不清、仿佛蒙著一層霧氣的麵容,身上散發著消毒水和某種更深層腐朽混合的氣味。是那個醫生npc。它又來了。
與之前幾次循環中隻是默默觀察不同,這一次,它主動靠近了林野。它的腳步沒有聲音,如同鬼魅,直到那股冰冷的氣息幾乎要觸及林野的皮膚,他才悚然驚覺。
“又回來了……”醫生的聲音響起,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變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仿佛金屬摩擦般的尖銳質感,直接鑽進林野的意識深處,“我告訴過你,這是徒勞的。你看,你又站在了這裡,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重複著同樣的……無能。”
林野猛地睜開眼,對上了那張模糊麵孔後,那雙異常清晰、充滿了譏諷和某種冰冷研究的眼睛。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脊背繃緊。
“你改變不了任何事。”醫生步步緊逼,它的聲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林野耳膜,“你隻能看著。就像當年一樣。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住。這就是你的本質,你的……原罪。”
原罪!
這個詞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林野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長久以來,那份沉重的愧疚感,確實在某些時刻,被他潛意識地扭曲成了一種近乎“原罪”的自我認知——仿佛他生來就帶著某種瑕疵,注定要背負這份罪孽。
“不……”林野下意識地反駁,但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意識海中,原本穩定旋轉的【青銅齒輪】似乎也受到了乾擾,青光微微波動,轉速減緩。
“不?”醫生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嗤笑,“看看你的周圍。這無儘的循環,這凝固的時空,不就是你內心最真實的寫照嗎?你被釘死在了這裡,釘死在了你的‘過錯’上。你走不出去的,林野。承認吧,這就是你的命運。”
陰影的蠱惑,如同無數細密的、冰冷的蛛絲,從四麵八方纏繞上來,試圖將他包裹成一個絕望的繭。它不再僅僅是重複事實,而是在係統地、惡毒地瓦解他的意誌,扭曲他的認知,將他拖入自我否定的深淵。
“你所有的努力,你所謂的‘修複者’身份,不過是一種可悲的補償心理,一種自我欺騙的幻象。”醫生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充滿了惡意的誘導,“你以為拯救了彆人,就能洗刷你自己的罪孽嗎?看看這裡!你最想拯救的人,你連一次都救不了!你注定要背負著這份罪孽,直到永遠……”
林野的眼神開始渙散,醫生的低語與他內心深處的自責產生了可怕的共鳴,如同兩個音叉在共振,將負麵情緒放大到了極致。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堅守的防線在節節敗退,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放棄抵抗,沉淪於這片永恒的悔恨之中。
就在這時——
“阿野!”
小夏的聲音,如同驚雷般透過錨點炸響!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僅僅是引導,而是帶著一種強烈的、不容置疑的乾預力量!
“他在扭曲你的認知!運用暗號!現在!”
幾乎是本能地,林野在混亂的意識中,艱難地構建出了那個約定的手勢意象——五指張開,收攏,食指與拇指用力捏合!
就在手勢意象形成的瞬間,一股清晰而溫暖的、帶著陽光和青草氣息的記憶片段,如同衝破烏雲的陽光,透過“心理錨點”直接注入了他幾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意識核心!
是七歲那年,街角那棵大槐樹下!他們偷偷埋下的那個鐵皮盒子,裡麵裝著彼此寫下的、對十年後自己的幼稚願望。小夏當時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說:“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們都要一起看星星!”
那份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痛苦的、指向未來的約定和希望,如同最有效的解毒劑,瞬間衝淡了醫生低語帶來的認知汙染!
林野猛地甩了甩頭,仿佛要將那些粘稠的惡意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他眼中渙散的光芒重新凝聚,變得銳利如刀,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醫生那模糊的麵孔。
“不!”這一次,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碎後的堅定,“這不是命運!這是我的過去,我可以麵對它!我可以……超越它!”
他不再後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儘管腳步因陰影觸手的纏繞而異常沉重。
“你,不過是我內心恐懼和自責的投影!”林野的聲音在昏暗的樓道裡回蕩,帶著一種洞悉本質的冰冷,“你想讓我認同這份‘罪孽’,想讓我永遠困在這裡。但我告訴你——”
他抬起手,並非攻擊,而是指向自己的胸口,指向那意識海中重新開始加速旋轉、爆發出更加璀璨青光的【青銅齒輪】。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被過去審判!”
“我是來……解放它!也解放我自己!”
話音落下的瞬間,仿佛被他的宣言所激怒,醫生那模糊的麵容驟然扭曲,發出了無聲的、卻能讓靈魂戰栗的尖嘯!整個舊樓殘影空間,隨之劇烈地震動起來!
陰影觸手瘋狂舞動,牆上的塗鴉人臉發出咆哮,惡毒的低語彙聚成了風暴!
但林野站在風暴中心,眼神清明而堅定。
他驅散了陰影的蠱惑,守住了內心的防線。與心魔的第一次正麵交鋒,他以堅定的意誌和對“真實”的堅守,險之又險地……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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