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審訊室外,單麵玻璃後。
季青抱著手臂,冷靜地觀察著審訊室內的情況。老譚主問,陳銳負責記錄。
那個女人,死者的妻子王薇,已經換下睡衣,穿著一身素色的連衣裙,眼眶紅腫,手裡緊緊攥著一團濕透的紙巾。她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情緒看起來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悲傷和驚恐中。
“我和我先生感情一直很好……他最近工作壓力是有點大,但怎麼會突然就這樣了……”她說著又開始掉眼淚,“昨天晚上他說有個項目要趕,就在書房睡了。我早上起來做好早餐,怎麼叫他都沒反應,門也鎖著……我嚇壞了,趕緊報警……”
老譚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王女士,彆著急,慢慢說。您先生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者有什麼異常的表現?”
“沒有,真的沒有。”王薇用力搖頭,“我先生為人很和氣的,就是工作忙了點……警察同誌,他是不是……是不是突發什麼疾病啊?”
她的表現幾乎無懈可擊,一個標準的、悲傷失措的未亡人形象。
但季青的目光卻微微眯了起來。
太標準了,標準得像教科書。她的悲傷流於表麵——紅腫的眼睛,顫抖的聲音,但肢體語言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緊繃的控製感。她攥著紙巾的手指過於用力,指節甚至有些發白,那不是完全沉浸在悲傷中的鬆弛,更像是一種極力維持狀態的緊張。
而且,她從進門到現在,一次都沒有問過門為什麼是反鎖的這個問題。一個發現丈夫死在反鎖房間裡的人,本能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困惑和恐懼於這個“不可能”的狀況,但她似乎完全接受了“突發疾病”這個解釋,甚至主動往這個方向引導。
“你怎麼看?”痕檢科的老周不知何時站到了季青身邊,低聲問道。
季青下巴微揚,點了點審訊室內:“戲很好,但細節穿幫。告訴老譚,問她兩個問題:第一,昨晚她丈夫幾點進的書房,她最後一次見到活著的他是什麼時候。第二,問她知不知道她丈夫有急性病史,比如心臟病。”
老周通過對講機將指示傳給了老譚。
聽到這兩個問題,王薇的哭泣停頓了半秒,眼神有瞬間的閃爍。
“大概……昨晚十一點吧?我睡得早,不太確定……最後一次見就是睡前互道晚安了。”她回答得有些含糊,“心臟病?沒有,他身體一向很好的,每年體檢都沒問題。”
就在這時,季青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技術隊發來的初步報告。
她快速瀏覽完畢,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讓他們出來。”季青對老周說了一句,轉身走向旁邊的案情分析室。
老譚和陳銳很快走了進來。
“季隊,問不出什麼,她表現得很悲傷,也很配合,但總覺得……”老譚斟酌著用詞。
“覺得隔了一層,對吧?”季青接話,她把手機屏幕轉向他們,“技術隊有發現了。那根魚線上提取到了極微量的蜂蠟成分。而且,在書房門下方的地板縫隙裡,找到了一小片被擠壓過的、同樣沾有蜂蠟的透明塑料片,形狀特殊,像是某種定製模具的一角。”
陳銳一臉茫然:“蜂蠟?塑料片?這……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密室的製造方法。”季青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快速畫了一個簡單的門和插銷示意圖。
“凶手離開前,並沒有真正把插銷插上。他先用一塊帶有凹槽的塑料模具卡在插銷槽下方,然後將魚線的一端係在插銷上,另一端通過門底縫隙延伸到門外。他出門後,從門外拉動魚線,插銷被拉入模具預設好的凹槽裡,造成‘插緊’的假象。然後他用力拉扯魚線,或者利用某種技巧,讓魚線從插銷上脫落並被抽走。而那塊用來引導定位的塑料模具,大概率是被用粘有蜂蠟的方式暫時固定在門上,方便抽走魚線後也能輕易被震落或通過魚線連帶抽走。我們找到的那一小片,應該是他回收時不小心碎裂遺漏的。”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老譚猛地一拍大腿:“高明啊!這樣從外麵也能製造出內鎖的假象!那根魚線和蜂蠟就是為了讓插銷能精準滑入凹槽並且減少摩擦聲!”
“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突發疾病,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陳銳終於反應過來,語氣激動。
“沒錯。”季青放下筆,目光銳利,“而能事先在書房門上進行這種小機關布置,並且不被死者懷疑的人……”
三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審訊室的方向。
那個哭泣的、看似無助的遺孀王薇,她的形象在那一刻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立刻排查王薇的社會關係、通訊記錄、銀行流水,尤其是她丈夫的意外保險受益人是誰!”季青下令,聲音斬釘截鐵,“老譚,重新審她,聚焦時間線和那個‘急性病’的說法,施加壓力。陳銳,你帶人去查小區監控,重點是昨晚到今天早晨,有沒有可疑人員進出那棟彆墅,特彆是注意是否有人攜帶或丟棄類似模具的小物件。”
“是!”兩人領命,迅速行動。
季青獨自站在白板前,看著那張門鎖示意圖。
凶手自以為設計了一個完美的謎題,卻沒想到在最初的第一步,就因為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魚線和一片微不足道的塑料碎屑,露出了馬腳。
真相,就像鎖孔裡的光,隻要找到正確的角度,就能刺破一切黑暗。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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