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撕裂了城市的夜幕，尖銳的警笛聲像是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罪惡奏響的哀樂。季青親自開車，方向盤在她手中穩得像手術刀，每一次並線都精準而迅猛。
陳銳坐在副駕，努力係緊安全帶，感受著強烈的推背感，胃裡剛剛吃下的泡麵有點翻江倒海。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排的老譚，後者正閉目養神，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不是去凶案現場，而是去赴一場老朋友的茶局。
“季……季隊，情況指揮中心說清楚了嗎？”陳銳忍不住開口，聲音在引擎的轟鳴和警笛的間歇中顯得有些微弱。
季青目光緊鎖前方，語速快而清晰：“東區商業街，‘周記金鋪’，十分鐘前。一名蒙麵歹徒持刀闖入，搶劫金飾，與值班店員發生搏鬥，店員被捅成重傷，生命垂危，已送醫。嫌疑人逃離現場，方向不明。”
言簡意賅，沒有半個廢字。
“持刀？就一個人？”陳銳有些驚訝，“單人搶劫金鋪，膽子也太大了！”
一直閉著眼的老譚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像重錘敲在陳銳心上：“小子，獨狼才最危險。沒有同夥意味著沒有顧忌，行事更狠，逃跑路線更隱蔽。”
季青補充道：“老譚說得對。而且選擇這個時間點——商業街店鋪剛關門不久，人流量減少，但還未完全淨空，說明他對地形和時機有預判，不是臨時起意。”
幾句話之間，一個危險、冷靜且可能具備反偵查能力的嫌疑人形象已經初步立了起來。陳銳暗自咂舌，自己隻看到了“單人”的表象，而季隊和譚師傅已經瞬間剖析出了背後的風險和信息。
警車一個急刹，停在了已被拉起的警戒線外。現場燈火通明，幾家相鄰店鋪的燈光和警車的旋轉頂燈將“周記金鋪”門口映照得如同白晝，玻璃門上一個大洞，裂痕像蜘蛛網般蔓延，地上散落著玻璃碴子和幾滴已經發暗的血跡，觸目驚心。
轄區派出所的民警立刻迎了上來。季青亮出證件，一邊戴上手套鞋套，一邊徑直走向現場，語速不減：“現場保護情況？傷者情況如何？監控調取了嗎？”
“季隊，現場基本維持原樣，我們的人進去初步看了，沒敢多動。傷者送市一院了，聽說傷得很重，主要是腹部中刀，失血過多，還在搶救。監控……店裡和街麵的我們都讓人去調了。”派出所負責人語速飛快地彙報。
季青點頭，率先彎腰從破碎的玻璃門鑽了進去。老譚拍了拍陳銳的肩膀：“跟上，眼睛放亮些，彆碰任何東西。”
金鋪內部一片狼藉。原本擺放整齊的玻璃櫃台被砸碎了好幾個，絨布托盤散落一地，裡麵空空如也。地上除了玻璃碎片，還有掙紮搏鬥的痕跡，一灘尚未完全凝固的鮮血在燈光下反射出暗紅的光澤，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金屬和灰塵的氣味，直衝鼻腔。
陳銳感覺喉嚨發緊，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如此暴力的案發現場。
季青卻像是完全屏蔽了這些不適，她的目光如同雷達，迅速掃過整個現場：“櫃台被精準砸開，隻丟失了價值最高、易於攜帶的項鏈和手鐲，戒指和部分小件沒動。目標明確。”
老譚蹲在那灘血旁邊，用手指虛量了一下血跡噴濺的形狀和範圍，又看了看旁邊地上幾道模糊的拖擦痕跡，沉聲道：“搏鬥很激烈。看這血量，那一刀紮得很深，而且是正麵捅刺。嫌疑人個子應該不高，力道卻狠。”
“為什麼個子不高？”陳銳下意識問。
季青頭也沒回，指著櫃台內側一個不太明顯的腳印：“櫃台高度1米2，嫌疑人翻進去作案，這個腳印的發力點靠前，說明他需要踮腳或者借力。如果是高個子，動作會更從容。”
陳銳順著望去，果然看到一個模糊的、帶著灰塵的鞋印，心裡對季青和老譚的觀察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時，技術中隊的同事提著箱子進來了，開始進行細致的勘查。季青退到稍外圍，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現場核心區域。她注意到，靠近門口的地上，在一片狼藉中，有一個極小、反光的東西。
她走過去，小心地用鑷子夾起。那是一顆非常小的、水鑽似的裝飾物，在燈光下閃著廉價的光。
“這是什麼？店員衣服上的？”陳銳湊過來看。
季青將它放入證物袋，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正在詢問金鋪老板的老譚。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驚魂未定，聲音發顫：“……就一個人，戴著摩托車頭盔，看不清臉，拿著這麼長一把刀他比劃著），進來就砸櫃台！小張受傷店員）當時正在裡麵清點貨物，想衝出來阻止，就被……就被捅了……”
“他說話了嗎？有什麼特征？”老譚問。
“沒……沒說話，動作特彆快。哦對了，他跑出去的時候，好像瘸了一下，右腿有點不利索！”
“瘸了？”季青眼神一凜，立刻抓住這個關鍵信息，“看清他往哪個方向跑了？”
“好像……好像往後麵那條小巷子跑了！”
季青立刻對陳銳道：“通知指揮中心，重點排查周邊所有監控，尤其是通往小巷方向的，尋找一個右腿可能受傷、行動不便的可疑人員！同時查一下附近醫院、診所，有沒有接收類似外傷的人！”
“明白！”陳銳立刻拿出電話。
老譚走到季青身邊，低聲道：“獨狼，目標明確，下手狠辣，逃跑路線熟悉，還可能受了傷。這種亡命之徒，現在要麼急於銷贓，要麼急於藏匿。”
季青點頭，目光銳利如鷹隼：“他跑不遠。而且，他留下了不止一個破綻。”
她舉起那個裝著水鑽的證物袋，又瞥了一眼櫃台邊緣一處極其細微的、不同於灰塵的淡黃色汙漬。
技術中隊的一名同事突然抬頭，語氣凝重地喊道：“季隊，有發現！櫃台角落提取到半枚清晰的指紋，但比對需要時間！另外，根據血跡形態初步判斷，嫌疑人在搏鬥中……很可能自己也受傷了，現場有滴落狀的血跡，指向後門方向！”
第二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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