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廠房內的混亂與緊張，隨著李強被押上警車、受驚的女學生被送上救護車而漸漸平息。淩晨的冷風一吹，帶走了幾分血腥和硝煙味，但季青心頭的疑雲卻愈發濃重。
回到市局刑偵支隊，已是後半夜。辦公樓裡燈火通明，與窗外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簡單的任務簡報後，人馬分作兩路：老譚帶著技術隊的人連夜突審李強；季青則和陳銳開始梳理物證，尤其是那個突兀出現的蝴蝶水鑽發夾。
審訊室裡，老譚麵對驚魂未定、精神萎靡的李強，並沒有急於強攻。他遞過去一杯溫水，語氣平穩得像拉家常：“李強，‘順利修車行’的工作乾了有兩年了吧？聽說你手藝不錯。”
李強雙手捧著一次性水杯，微微顫抖，不敢抬頭看老譚。
“為了點金子，搞成現在這樣，值嗎？”老譚歎了口氣，“金鋪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你捅傷店員，搶劫金飾，現場留下的指紋、血跡，還有從你修車行工具箱裡起獲的贓物，鐵證如山。這條罪，你扛不住。”
李強嘴唇哆嗦著，還是不說話。
“現在擺在你麵前的，不是認不認搶劫的事，而是態度問題。”老譚話鋒一轉，語氣稍稍加重，“你逃跑路上劫持那個女學生，這是重罪！但如果你能配合，講清楚為什麼劫持她，有沒有傷害她，這關係到法院怎麼判你。還有……”
老譚故意頓了頓，觀察著李強的細反應，然後才緩緩從證物袋裡拿出那個蝴蝶水鑽發夾，推到李強麵前的桌子上：“這個東西，是從你身上掉出來的。說說吧，哪兒來的？”
在看到發夾的瞬間，李強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急劇收縮，臉上血色褪儘，一種遠比麵對搶劫指控時更深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猛地搖頭，聲音嘶啞：“不……不知道！這不是我的！撿……撿的！”
老譚經驗何等豐富，立刻捕捉到這極不正常的劇烈反應。這發夾背後，絕對有更嚴重的問題。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的辦公室裡，季青和陳銳對著台燈，仔細端詳著那個發夾。發夾很新，款式是幾年前流行的，上麵的水鑽粘得不算太牢固，有些已經鬆動，材質廉價，應該是小商品市場或者路邊攤的貨色。
“季隊，已經核實過了，失蹤的女學生李某確認不認識這個發夾，她的室友和同學也沒見她戴過類似款式。”陳銳彙報著剛核實的情況，“李強的社會關係初步排查，他單身，近期沒有交往密切的女性朋友。”
季青用鑷子輕輕撥動著發夾，若有所思：“查一下近期……不，擴大時間範圍，查一下近一年內，本市有沒有失蹤年輕女性的報案，尤其是失蹤時可能佩戴類似廉價首飾的。特征可以模糊，但方向要明確。”
陳銳立刻領會：“您懷疑……這個發夾可能來自某個我們還不知道的受害者？”
“李強看到發夾的反應太反常了，那不僅僅是害怕，更像是……見鬼了的表情。”季青目光銳利，“一個簡單的搶劫犯，不會對一個小發夾恐懼到那種程度。這背後，很可能牽扯著彆的案子，甚至可能是……命案。”
這個推斷讓陳銳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老譚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異常凝重。“審得差不多了，金鋪搶劫和劫持人質的部分，李強都撂了。衝動犯罪，見財起意，逃跑時慌不擇路，碰上那個女學生，怕她報警就順手劫持了。對這部分，他認罪。”
“但是？”季青知道重點在後麵。
“但是一提到那個發夾，”老譚壓低聲音，“他就跟被點了穴一樣，要麼裝傻充愣，要麼就閉口不言，恐懼得非常真實。我試探了幾句，問他是不是之前還乾過什麼‘彆的’事，他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敢肯定，這小子身上絕對背著更深的債，這個發夾是關鍵。”
季青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城市邊緣泛起的魚肚白。一夜的奔波，案件似乎破了，但一個更幽深、更黑暗的洞口卻剛剛顯露出來。
“搶劫傷人和非法拘禁，證據鏈完整，零口供也能定罪。”季青轉過身，語氣果斷，“先把這部分案卷做紮實，移送檢察院。但對李強的調查不能停，尤其是這個發夾的來源，要作為重點秘密調查。”
她看向老譚和陳銳：“老譚，你經驗豐富，繼續深挖李強的過往，特彆是他入獄前那段時間的活動軌跡，有沒有可疑之處。陳銳，你負責排查失蹤人口數據庫，並聯係交警和治安部門，查一下李強常活動區域，近幾年有沒有無頭女屍案，或者可疑的意外、自殺案但存在疑點的。”
“明白！”兩人齊聲應道。
接下來的幾天，表麵風平浪靜。金鋪搶劫案告破的消息見了報，社會輿論平息。但刑偵支隊內部，針對李強和那枚發夾的暗線調查卻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陳銳泡在檔案室裡，翻閱著大量的舊案卷宗，眼睛熬得通紅。老譚則動用了不少老關係，在外圍摸排李強的社會關係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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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陳銳拿著一份卷宗，幾乎是跑著衝進了季青的辦公室，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季隊！有發現了！兩年前，西郊河道發現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屍，年齡估計在2025歲，無法辨認身份。當時法醫報告指出，死者衣物完整，但隨身物品很少，唯一有價值的線索是……是在屍體旁邊的淤泥裡，發現了幾顆脫落的水鑽裝飾物，照片上看，和我們現在這個發夾上的水鑽非常相似！”
季青猛地站起身，接過卷宗。那起案子因為缺乏線索，最終成了懸案，被封存了起來。
就在季青仔細比對兩批水鑽照片時，老譚也麵色沉重地推門進來，帶來了另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季隊，查到點東西。李強兩年前曾在那片區域打過零工，案發時間段，他就在附近！而且，有當年和他一起乾活的人模糊記得，李強那段時間似乎心神不寧，還跟人吹牛說……‘搞定了個大麻煩’。”
無名女屍、相似的水鑽、李強在案發時間點出現在現場附近、以及他那句意味深長的“搞定了個大麻煩”……
所有的線索，仿佛無數條溪流，最終都彙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季青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獵人鎖定目標時的銳利光芒：“看來，我們抓到的不僅僅是一個搶劫犯。準備一下，我們再去會會這個李強，這次，聊聊兩年前的那條河。”
第三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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