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審訊室的燈光冰冷而刺眼,將孫建國臉上的每一道皺紋、每一分絕望都照得無所遁形。與懸崖邊的激動崩潰不同,此刻的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隻有偶爾顫抖的手指,泄露著內心的波瀾。
季青和老譚坐在他對麵,陳銳在單向玻璃後記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孫建國,”季青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把事情的原委,都說清楚。為了劉小寶,也為了給你自己一個交代。”
孫建國渾濁的眼睛動了動,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桌麵上,仿佛在看一場遙遠而殘酷的電影。沉默了近一分鐘,他才用乾澀沙啞的聲音,開始講述那段被水泥封存的往事。
“那天……廠裡沒什麼活,明明、小寶,還有我家浩兒,三個孩子像往常一樣在廠區裡瘋跑。我……我當時就在不遠處的倉庫清點東西。”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他們爬上了那個廢棄的催化塔……我不知道他們怎麼上去的。然後……然後就聽見爭吵聲,很大聲。我跑出去,剛好看到……看到浩兒和明明在塔頂邊緣推搡……浩兒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氣不過明明搶了他的卡通徽章……”
孫建國的呼吸急促起來,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明明腳下一滑……就那麼……掉下來了。‘砰’的一聲……我跑過去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氣了。”
審訊室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季青和老譚沒有說話,給他時間平複。
“我當時……嚇傻了。浩兒才那麼小,他要是背上殺人的名聲,一輩子就毀了!我……我鬼迷心竅……我把明明抱到平時沒人去的角落,偽造了他自己失足墜落的現場……我告訴聞聲趕來的幾個人,說看到孩子自己爬上去玩的……”
“那劉小寶呢?”季青追問,聲音低沉。
孫建國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膛。
“他……他都看見了。他躲在旁邊的管道後麵,嚇得臉色慘白。我拉住他,求他,嚇唬他……我說如果他說出去,浩兒哥哥就要被警察抓走,槍斃!我們全家就完了……他那麼小,被我一嚇,隻會哭,然後拚命點頭……”
“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明明家雖然傷心,但也接受了是意外。可我沒想到……小寶那孩子,心思重。那之後,他老是做噩夢,看見我就躲。過了大概半年,他有一次偷偷找到我,哭著說,他憋不住了,他想告訴明明媽媽真相……他太難受了……”
孫建國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砸在審訊椅的擋板上。
“我慌了……我真的慌了!我怕他再說下去,一切都會暴露!那天晚上……我把他騙到那個廢棄的反應釜旁邊……我……我……”他哽咽著,無法再說下去,巨大的罪惡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你用你的工服腰帶,勒死了他。”季青替他說了出來,語氣中沒有波瀾,隻有事實的冰冷。
孫建國渾身一震,隨即癱軟下去,發出如同嗚咽般的承認:“是……我把他……然後,我怕事情敗露,就……就找了水泥……我……”
“那張‘童謠’紙條是怎麼回事?”老譚沉聲問。
“是我寫的……用廠裡廢棄打字機打的。”孫建國喃喃道,“這些年,我沒有一天能睡好覺。一閉眼,就是小寶看著我……還有明明……我把盒子埋在那裡,像個變態一樣……可能潛意識裡,又希望有人發現,結束這種折磨,又害怕被發現……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他徹底崩潰,伏在桌上號啕大哭。
審訊室外,陳銳默默放下了筆,心情複雜沉重。真相水落石出,帶來的卻不是暢快,而是彌漫心間的悲涼。一個錯誤,用另一個更致命的錯誤去掩蓋,最終將所有人都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數日後,案件移交檢察院。
結案報告擺在季青桌上,她卻久久沒有翻開。窗外華燈初上,城市依舊喧囂。
老譚遞給她一杯熱茶,歎了口氣:“都是為了孩子……可這方法……”
“保護,不是包庇,更不是毀滅。”季青打斷他,聲音有些沙啞,“他用自以為是的愛,毀了兩個家庭,也毀了他自己和兒子的未來。”她手中拿著的,是技術部門複原後打印的劉小寶那張單人照,照片上的孩子,笑容乾淨靦腆。
人性的陰暗,確實深不可測。但正因如此,追尋光明與正義的腳步,才一刻也不能停歇。
她將照片輕輕放下,剛端起茶杯——
桌上那部紅色的內部電話,再一次毫無預兆地、急促地響了起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季青、老譚、陳銳,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頓,目光瞬間交彙。
下一個故事,又已來臨。
水泥童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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