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機械廠，在夜色中如同一頭匍匐的鋼鐵巨獸，鏽跡斑斑，死寂無聲。與上次前來尋找76號櫃時不同，這一次，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殺機。
數量警車無聲地停在廠區外圍，身穿黑色作戰服的特警隊員如同暗影般迅速散開，控製了所有出入口和製高點。季青、老譚、陳銳與特警隊長彙合，借助夜視儀和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麵，觀察著廠區內部的動靜。
“熱成像顯示，在主要鑄造車間內部有單一熱源，處於靜止狀態。”特警隊長低聲道，“車間結構複雜，遍布廢棄機床和平台，非常適合隱藏和設置陷阱。”
鑄造車間。那裡空間開闊，但機器林立，陰影重重，是“雕刻師”進行他最終“儀式”的理想舞台。
“他可能就在裡麵，也可能又是一個誘餌。”季青目光銳利，“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進去。”
製定了詳細的突擊計劃後，突擊組分成三個小隊，從不同方向悄無聲息地潛入鑄造車間。季青、老譚和陳銳跟在主攻小隊後方，作為指揮和識彆核心。
車間內部比想象中更為黑暗和壓抑。高大的穹頂投下深沉的陰影，廢棄的砂型、冰冷的熔爐和靜止的傳送帶構成了一片鋼鐵叢林。隻有遠處某個角落，隱約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傳來，伴隨著輕微的、有規律的金屬刮擦聲。
隊員們借著機器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向光亮和聲音來源靠近。
隨著距離拉近，景象逐漸清晰。
在一個相對空曠的區域，一盞充電式應急燈被放在一個倒置的鐵桶上，昏黃的光圈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周浩就坐在光圈中央的一個木箱上，背對著入口方向。他穿著一身乾淨的工裝，正低頭專注地用一把刻刀，在一塊金屬板上雕刻著，那規律的刮擦聲正是來源於此。他看起來異常平靜，仿佛隻是在完成一件尋常的藝術品。
而在他對麵幾步遠的地方，一個年輕女孩被綁在鐵椅上，嘴巴被膠帶封住，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淚水不斷滑落。她的外套被褪到肩部，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和鎖骨區域——那裡尚未被刻上標記，但她顯然是預定的“第二十九號作品”。
“行動！”特警隊長通過耳麥下達指令。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不同方向的機器後閃出，突擊步槍的紅點激光瞬間鎖定了周浩的頭部和軀乾！
“警察！不許動！放下武器！”
周浩的動作頓住了。刮擦聲戛然而止。
他沒有驚慌，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回頭。他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舉起了雙手，刻刀“當啷”一聲掉落在腳下的金屬板上。
兩名特警隊員迅速上前，一人控製住周浩，給他戴上手銬和腳鐐，另一人則立刻去解救那名被綁的女孩。
季青、老譚和陳銳快步走了過去。
直到這時，周浩才緩緩轉過頭，看向季青。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滿足的平靜，眼神深邃，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容貌普通，是那種扔進人海就找不到的類型，但那雙眼睛裡的東西，卻讓人不寒而栗。
“季警官，”他開口了，聲音平穩，帶著一種知識分子的腔調，“你終於來了。比我預想的，稍微快了一點。”
季青沒有理會他的話語，目光掃過那塊金屬板，上麵雕刻的正是那個扭曲的、他們早已熟悉的符號，幾乎已經完成。
“你在等她？”季青冷聲問。
“不，我在等你。”周浩微笑著，目光落在季青臉上，帶著一種審視和欣賞，“隻有你，季警官，隻有你真正在試圖‘讀懂’我。其他人……”他輕蔑地掃了一眼周圍如臨大敵的警察們，“他們隻是在執行命令。”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老譚厲聲質問，壓抑著怒火。
“為什麼？”周浩仿佛聽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他抬起頭，看著車間高聳、布滿蛛網的穹頂，像是在對虛空訴說，“這個世界太嘈雜，太表象，充滿了庸俗和偽善。人們戴著麵具生活，忘記了真實的痛苦和本質。我的刻痕，是一種淨化，一種揭示，讓靈魂露出它最原始、最真實的模樣。我在賦予他們……永恒的意義。”
他的話語平靜而瘋狂，帶著一種扭曲的邏輯和自詡為神般的傲慢。
“那‘認出我’又是什麼意思？”季青緊緊盯著他。
周浩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季青，笑容變得有些詭異：“你不是已經……快找到了嗎？我的經曆，我的憤怒，我的……‘作品’之間的聯係。繼續找下去，季警官，答案就在那裡。這場遊戲，或許才剛剛開始。”
他的話像是遺言，又像是另一個謎題的開啟。
女孩被成功解救，除了受到驚嚇，身體無恙。技術人員開始仔細勘查這個被周浩作為最後舞台的車間。
周浩被特警押解著，走向車間門外。在經過季青身邊時，他腳步微微一頓，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
“小心光影，季警官。有時候，最深的黑暗，就藏在最亮的光明裡。”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背影在應急燈昏暗的光線下，拖出一道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季青站在原地，咀嚼著他最後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案件似乎告破了，凶手落網，人質獲救。但她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反而充滿了更深的疑慮。
周浩的落網太過順利，他最後的話語更像是一種暗示而非懺悔。“雕刻師”真的隻有一個嗎？還是如他所說，這場追逐“真實”的遊戲，隻是換了一種形式，才剛剛開始？
警車的藍紅頂燈在機械廠外圍閃爍，劃破夜空。
一個瘋子被抓住了。
但他所揭示的人性深淵，以及可能隱藏在其後的、更龐大的陰影，卻剛剛露出一角。
箱中印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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