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歸檔,吳浩被正式移送檢察機關,“完美獻祭”案在程序上畫下了句點。但季青心中那絲關於技術濫用的隱憂,如同窗外的陰雲,並未完全散去。重案一組的辦公室獲得了短暫的喘息,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打印紙混合的熟悉氣味,以及一種大戰過後、心照不宣的疲憊與堅毅。
陳銳主動清理著白板上殘留的記號,動作沉穩。他如今已能平靜地麵對那些曾經讓他心悸的現場照片和線索圖,甚至能從中梳理出更深的犯罪邏輯。老譚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擦拭著他的寶貝茶杯,目光卻時不時銳利地掃過門口,仿佛在期待,又像是在戒備著下一次挑戰的降臨。季青則站在窗前,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城市的脈搏在她沉靜的目光下規律地跳動。
無需言語,三人都明白,這平靜隻是暴風雨間的間歇。
果然,那部紅色的內部電話,如同精準的報喪鳥,再次打破了寧靜。這一次,是老譚伸手接起,他臉上的鬆弛瞬間消失,被一種混雜著凝重和“果然來了”的神情取代。
“喂,重案一組……養老院?……具體位置?死者身份?……好,保護現場,我們馬上到!”
放下電話,老譚看向早已等待他開口的季青和陳銳,聲音低沉:“‘夕陽紅’療養院,3號樓102房間。死者,馮衛國,男,78歲,退休中學教師。報案人是護工,發現時已死亡超過24小時。初步看……自然死亡跡象明顯,但養老院院長堅持要求我們介入,說感覺‘不對勁’。”
自然死亡?感覺不對勁?
一個經驗豐富的養老院院長,不會無緣無故因為感覺就驚動市局重案組。
季青眼神微動,沒有絲毫猶豫:“走,去看看。”
“夕陽紅”療養院環境清幽,但3號樓102房間外,卻彌漫著一種不同於尋常逝去的壓抑。
房間整潔簡單,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安詳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置於胸前,如同沉睡。體表確實沒有任何外傷或掙紮痕跡,看起來與無數個壽終正寢的老人彆無二致。
養老院的院長,一位五十多歲、氣質乾練的女性,焦急地等在外麵,看到季青等人,立刻迎了上來。
“警官,你們可算來了!馮老師他……他走得是安詳,但我這心裡就是不踏實!”院長壓低聲音,語氣急切,“馮老師雖然年紀大了,有點基礎病,但一直很樂觀,精神狀態很好。前天晚上我還看見他在花園裡遛彎,怎麼隔了一天,人就……而且,他床頭櫃上那本他天天翻的《詩經》,書簽夾的位置不對!他從來都是夾在《采薇》那一頁,可現在卻在《蓼莪》那裡!”
《詩經》?書簽位置?
陳銳微微蹙眉,若是以前,他或許會覺得這院長有些神經過敏。但此刻,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異常背後可能隱藏的信息——一個獨居老人的固定習慣被打破,這本身就可能意味著什麼。
季青沒有說話,她戴上手套,走進房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緩緩掃過每一個角落。床鋪、桌椅、水杯、藥品……最後,停留在老人交疊的雙手上。他的指甲修剪得很乾淨,但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縫裡,似乎有一點點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顆粒狀異物,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法醫,”季青立刻招呼,“重點檢查死者指甲縫裡的殘留物,還有,進行毒理篩查,範圍要廣。”
老譚則開始向院長和護工詳細了解馮衛國近期的身體狀況、接觸人員、有無異常表現或糾紛。院長提到,馮衛國退休金豐厚,為人謙和,唯一的兒子在國外,很少回來。近期養老院內部也很平靜,沒聽說他和誰有過矛盾。
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自然死亡。除了那點不起眼的暗紅色顆粒,和那本放錯了書簽的《詩經》。
技術隊對房間進行了勘查,同樣沒有發現闖入或搏鬥痕跡。那本《詩經》被小心地放入證物袋。
回到局裡,初步的屍檢報告支持了自然死亡的判斷:器官自然衰竭,符合高齡特征。但法醫補充了一句:“不過,死者胃內容物有些異常,除了正常的流食,似乎還有一點點……未完全消化的、類似植物種子的纖維,需要進一步化驗。另外,指甲縫裡的暗紅色顆粒,初步判斷是朱砂。”
朱砂?植物種子?
朱砂在某些語境下與安神、甚至某些迷信活動有關。而植物種子……
陳銳猛地抬起頭,看向季青:“頭兒,《詩經》裡,《蓼莪》篇講的是什麼?”
季青目光一凜,她快速回憶:“‘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這是一首悼念父母,抒發失去親人悲慟的詩篇。”
悼念父母?馮衛國的父母早已過世多年。他在生命最後時刻,刻意將書簽移到這首哀悼的詩篇?是心有所感,還是……有人想借此傳達什麼?
再加上朱砂,未消化的植物種子……這些看似無關的碎片,拚湊出一種詭異而不祥的預感。
“查!”季青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查馮衛國的兒子!查他近期的通訊和資金往來!查養老院所有員工,尤其是接觸過馮老房間的人!查朱砂的來源和那種植物種子的種類!”
她看向老譚和陳銳,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充滿了同樣的凝重與探尋。
“這不是自然死亡,”季青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一曲被精心偽裝成黃昏安眠的……悲歌。”
看似祥和的養老院深處,罪惡的觸須或許早已悄然蔓延。
第一百七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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