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影子抬起頭的瞬間,唐納森聞到了一股焦糊味。不是電線短路的味道,更像是什麼東西在高溫裡慢慢炭化一樣。就像他十歲那年,把點燃的報紙塞進父親的酒瓶時聞到的味道。
“操你的規則。”他突然低吼一聲,反手將手術刀插進手術台邊緣的縫隙裡。金屬刀柄在無影燈下泛著冷光,像根臨時的杠杆。年輕的自己猛地睜開眼,瞳孔裡映出影子帽簷下的黑暗,突然從手術台上滾了下來,動作快得不像剛受過傷的人。
“你乾什麼?”唐納森脫口而出。
“它怕光。”年輕的自己壓著嗓子說,同時指向天花板的無影燈。那盞燈還在滋滋作響,燈光忽明忽暗,每次亮起時,影子的輪廓就會淡下去半分。
第一個影子已經伸出手,那隻手沒有五指,隻是團流動的黑霧,拍向唐納森的肩膀。他側身躲開,後背撞在器械櫃上,玻璃藥瓶劈裡啪啦摔了一地。酒精的氣味混著焦糊味湧進鼻腔,他突然抓起一個沒摔碎的碘伏瓶,朝影子砸了過去。
瓶子在影子胸口炸開,橙黃色的液體像潑在墨水上,瞬間被吞噬了。但影子的動作明顯遲滯了半秒。
“主持人!這不符合規則!”唐納森突然朝空氣吼道,“你說這是最後一關,現在算什麼?加時賽?”
“破壞規則的不是我!”那個合成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顫音,“是d743!他在‘鏡像長廊’裡砸碎了所有反光鏡因為那是這的禁止項!”
d743?唐納森想起出發前見過的那個瘦高個,左臉有塊燙傷疤,據說因為把看守的咖啡潑進了配電箱被送進來的。原來不止他一個人還在闖關。
第二個影子已經繞過手術台,它的手臂突然拉長,像條黑色的綢帶纏向年輕的自己。那小子反應極快,抄起地上的金屬托盤砸過去。托盤穿過影子的身體,在牆上撞出個凹坑,但影子的動作沒受影響,依舊步步緊逼。
“這邊!”年輕的自己突然拽住唐納森的胳膊,往手術室深處拽。那裡有扇標著“消毒供應室”的小門,門把手上積著層薄薄的灰塵,像是很久沒人動過。
唐納森跟著他衝過去,後背突然一陣灼痛一不小心還是被碰到了,更像有團熱氣貼著皮膚掃過。他回頭看見第一個影子的帽簷下滲出黑色的霧氣,霧氣落在地上,瓷磚瞬間變得焦黑。
“鎖著的!”年輕的自己用力拽門,臉憋得通紅。
唐納森摸出腰間的多功能工具刀,刀尖插進鎖孔用力擰。金屬摩擦的尖叫裡,他突然想起“命運轉盤”那關的鑰匙是一個數字“3”。為什麼是3?當時沒來得及想,現在這扇門上的鎖芯旁邊,竟也刻著個模糊的“3”。
“讓開!”他推開年輕的自己,把工具刀倒過來,用刀柄抵住鎖芯猛砸。第三下時,鎖芯“哢”地斷了。
兩人衝進供應室,反手把門撞上。唐納森摸索著找到門後的插銷,剛插上,就聽到門板被重重撞了一下,整個房間都在晃。
供應室裡沒有燈,隻有通風口透進點微光。唐納森摸出戰術手電,光束掃過一排排金屬架,上麵擺著消毒後的鑷子、縫合針,還有些裝在玻璃罐裡的器械,標簽已經泛黃看不清字。
“他們為什麼追我們?”年輕的自己靠著牆喘氣,胸口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染紅了綠色的布單。
“因為有人破壞了規則。”唐納森盯著門板,外麵的撞擊聲停了,換成指甲刮擦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像無數隻老鼠在啃木頭,“但規則是誰定的?那個聲音?還是這鬼地方本身?”
他突然注意到架子最上層放著個老式電視機,屏幕蒙著層灰。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把電視機抱了下來。插上牆角的插頭時,年輕的自己突然說:“彆碰那個東西”
話沒說完,電視屏幕“滋啦”一聲亮起,雪花點裡慢慢浮現出畫麵:是個狹長的走廊,兩側全是鏡子,一個瘦高個正用拳頭猛砸鏡子,正是d743。他的臉在碎鏡片裡裂成無數塊,每塊碎片裡的表情都不一樣,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咧著嘴盯著鏡頭。
“d743,鏡像長廊禁止破壞鏡像!”主持人的聲音從電視裡傳來,比之前更尖利,“立刻停止!否則工作室守衛將采取強製措施!”
d743像是沒聽見,抓起地上的碎鏡片劃向自己的胳膊,血珠滴在鏡子上,瞬間被鏡麵吸了進去。鏡子裡的無數個他突然同時轉頭,看向鏡頭,嘴唇動著,像是在說什麼,但沒有聲音。
接著畫麵猛地一晃,像是攝像機被打翻了。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無數隻從鏡子裡伸出來的黑手,抓住了d743的腳踝,把他拖進了鏡麵深處。
電視屏幕瞬間變黑,隻剩下一行白色的字:“違規者已清除。剩餘選手:2。當前關卡:共生迷宮。”
“共生迷宮?”唐納森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年輕的自己突然指著他的胳膊:“你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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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森低頭,發現橙色連體服的袖口不知何時沾上了塊黑色的黏液,和之前衣櫃裡那堆蠕動的東西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黏液正慢慢滲進布料,像條細小的蛇,往他的手腕爬。
“這是……”他想扯掉袖子,卻發現黏液已經粘住了皮膚,涼得像冰塊。
“共生。”年輕的自己突然說,聲音有些發飄,“我們倆現在是‘共生體’。電視裡說剩餘選手2,應該就是指我們。”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那裡也有塊一模一樣的黏液,正往紋身的“自由”字樣爬去。
門板突然被撞開了。不是剛才那兩個影子,門口站著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領帶歪在一邊,臉上戴著個銀色的麵具,麵具上沒有五官,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
“新規則。”男人開口了,聲音不是主持人的合成音,而是帶著金屬質感的沙啞,“共生體必須同步行動。任何一方脫離視線超過十秒,視為失敗。”
唐納森握緊工具刀:“你是誰?”
“迷宮引路人。”麵具男側身讓開,露出身後的通道,“往前走,或者留在這裡等守衛。他們喜歡在黑暗裡數數,數到十,就會開始拆骨頭。”
通道裡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兩側的牆壁上掛著人體解剖圖,圖紙邊緣卷曲發黃。唐納森和年輕的自己對視一眼,同時邁步走了進去。剛走幾步,身後的供應室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回頭時,門已經不見了,隻有麵鏡子,鏡子裡的兩人正並排走著,隻是鏡子裡的唐納森,臉上多了道從眉骨到下巴的疤——那是他十五歲時和農場主兒子打架留下的,早該愈合了。
“同步行動……”年輕的自己低聲說,“它是想讓我們變成同一個人?”
“或者讓我們互相拖累。”唐納森的手電照向前方,通道突然分岔,出現三條路,路口分彆掛著牌子:“疼痛”“饑餓”“孤獨”。
“又是選擇題。”年輕的自己冷笑一聲,“你選哪個?”
唐納森想起“記憶迷宮”裡的智能手機,想起那張帶血的照片。他蹲下身,發現分岔口的地麵上有層薄薄的灰塵,灰塵裡有兩行腳印,一行大,一行小,都朝著“孤獨”的路口。
“有人走過。”他指著腳印,“可能是之前的選手。”